郭成


你談藝術品,我也談藝術品。死盯著拍賣圖錄和價格曲線,多少缺了點雅興。美國藝術新聞網采訪了幾位藝術家,聽他們聊聊這些藝術品到底怎么才算完成了?
在19世紀的英國,給干透了的油畫刷上光油的那天,就是作品完成的日子。1835年,藝術家特納在眾人圍觀之下,用手指頭和刮刀沾著顏料畫了一幅《議會大廈的火災》。這一場炫技直接征服了當時的藝術評論:“他畫完了,一句話沒說,站起來就走了。”
內行看門道,“知道畫完了”就像是得到了神諭。不是所有藝術家都能像特納一樣自信爽快。
Mark Sheinkman在重色底子上擦出白道兒,用巨大的尺幅制造出具有科技感的畫面。“作品不放在我畫室里,我就覺得它就應該是畫完了。要是因為沒賣掉,又運回來,那我就可以再在上面畫。”
Mona Kuhn的作品大多是把自己脫光了,放到美妙的大自然中拍攝。她把一件作品的完成比喻成是孩子的出生:“如果你準備好了,就要讓它離開你,或者是你根本把持不住它了。一旦生出來,作品就有了自己的生命。”
當然也有藝術家的作品并不像結果那樣看上去輕松愉快,有的作品從被創作到結束要經歷漫長的時間,在不斷地實驗和揣摩過程中漸漸完善,我們看到的結果中凝結著漫長的時間。
Rona Pondick上次舉辦展覽已經是7年前的事了。“我做作品非常慢,作品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少。在確定作品完成之前,我得不停地實驗和揣摩。有時候可能要5年、10年,或者更長時間,我才能確定我的作品做完了。”Pondic一件名為《狗》的雕塑,在用蠟做了兩次小樣之后,她又用銅澆筑,但是對結果并不滿意。她又用黃色的不銹鋼做實驗。“我把不滿意的部分切掉,一遍又一遍重新做,直到達到我想要的效果,這個過程花了我大概五六年的時間。”
“我怎么能知道我的作品結束了?”Ellen Harvey任性地將問題拋了回來,“當一件作品不得不被強行搬走的時候,那就是我的答案。幾年前我參加特納當代藝術展,開幕前一個小時我還在修改作品,直到美術館館長過來跟我說‘Ellen,別弄了!’我才停下手中的工作。這就是這件作品完成的時候。”
Louise Fishman說:“在我腦子里如果有一件作品結束了,我就沒法忘了它。第二天我再來到畫室的時候,看到那件作品還在,我會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團垃圾。”Fishman在無法抉擇的時候,會找一個親近的朋友坐下來,一起決定到底是不是完成了。她還說:“作品送到畫廊,人們會用另外一種眼光去觀看,畫廊是一個既個人又公共的大空間。一件作品在我的工作室以外的地方展出,與展出環境,與別人的作品,或者是我自己的其他作品的不同擺放發生關聯,這是另一種完成。我很少去畫廊看自己的作品,這時候要是再看一眼,我很可能會覺得它還沒完成!”
也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做著做著就做過了,比如這位叫Ursula von Rydingsvard的雕塑家。“對我來說,最不好的情況可能是一件作品早就該結束了,但是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發現做得太過了。本來想要隱喻在作品中的意義表現得太明顯,把話說得太清楚了,也就失去了想象的空間。塞尚后期的作品中一個很重要的審美標準就是:在作品中留出了很多可供呼吸的空間。”von Rydingsvard說,“闡釋更多意義的空間是藝術當中最有吸引力的部分。”
雕塑家Nari Ward 1993創作的開創性的作品,由365個廢棄的嬰兒車組成。由于作品體積龐大,必須重新組織這些元素,才能在新的空間展出。《NYC1993:實驗噴氣機,沒有星星的垃圾堆》的新展覽在紐約新美術館展出。這樣一件作品其實是在材料一定的情況下不斷變化的。Ward描述他和畫廊間的對話:“我都記不清畫廊說過多少回‘有藏家對你那件作品感興趣。’當然我也非常喜歡,但是那件作品沒有了!‘你對它做了什么?賣了嗎?’我說‘沒啊,現在它變成了另一件了’。”
達芬奇在500年前就說過,“藝術是不會結束的,它只會離開。”但是Ward對作品的重新利用會不會成為未來藝術生態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