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較量TPP和安倍的“算盤”

邱林

10月5日，美國和日本等12個成員國的經貿部長，在亞特蘭大宣布《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簡稱TPP）談判獲得重大突破，稱將消除汽車、大米在內眾多商品的一系列貿易壁壘，并且在投資和知識產權等領域統一規范。

奧巴馬就此聲明稱，美國不能任由中國等國制定全球貿易規則，希望國會兩黨支持通過該協定。在日本，明年參議院選舉即將到來，TPP正在被包裝成執政黨的顯著政績。安倍就興奮地表示，3年來經濟領域最大的課題修成正果，將大大推動日本與歐盟簽署“經濟伙伴關系協定”（EPA）。

安倍的興奮勁顯然來得有點早。TPP談判剛剛謝幕，美國國內就冒出諸多反對聲。各國立法機構能否在一兩年內批準TPP，仍然不甚樂觀。

TPP為英文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的縮寫，旨在減免成員國之間進出口關稅和提高投資透明度，構筑亞太地區的新型投資貿易體制。其原型是2006年新西蘭、新加坡、智利和文萊4國發起的“P4協議”。2010年，隨著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加入談判，TPP框架正式形成。

日本從2013年7月加入談判，采取與美國取得一致后再同其他國家交涉的模式，但據內部人士透露，雙方談判兩年多來，真正有進展的只有3次。日本TPP擔當大臣甘利明多次和美國貿易代表弗羅曼激烈交鋒，因進展緩慢曾經火冒三丈，中斷談判提前回國。

本次談判于9月底開始，在醫藥品議題上也曾一度僵持，各方曾兩度延長談判時間，甘利明甚至曾威脅，因安倍內閣改組他必須回國。最后關頭，美國決定在醫藥品相關數據保護期和奶制品進口方面，對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作出巨大讓步，在大米市場開放議題上也向日本妥協—日方一直爭取把大米、小麥、牛豬肉等5項“敏感農產品”作為取消關稅的例外，獲得了部分成功。

歷時5年的馬拉松式談判終告完畢，一個涵蓋北美洲3國（美加墨）、南美洲2國（智利、秘魯）、大洋洲2國（澳新）和亞洲5國（日新文馬越），占有全球GDP四成、貿易額1/3，人口超過8億的“環太平洋經濟圈”有望誕生。

日本經濟嚴重依賴出口，因此本次談判成功至關重要。據日本經濟研究中心的最新測算，10年后T PP將拉動日本經濟增長兩個百分點。

和傳統意義上的貿易談判相比，TPP成員國眾多，貿易自由化程度更高，同時也廣泛涉及知識產權、網絡交易和金融服務等領域。而禁止強制勞動和使用童工，以及防止企業活動破壞環境等內容，則是其他貿易協定所未涉及的。

值得注意的是，協議的出爐并不意味著大功告成。各國立法機構將審議協議內容，悉數批準之后才算正式生效。

由于成員國在談判過程中奉行保密主義，TPP的“廬山真面目”尚未完全顯露，外界只能從各種公開途徑“拼湊”其大致內容。盡管對日常生活造成的影響不言而喻，但是民眾對其知之甚少—輿論的嚴重不安將迫使各國政府在內容說明和制定對策上消耗巨大的精力，立法機構的審議有可能一波三折。

美國期望借TPP向亞太地區出口傳統行業的產品，同時在IT和生物制藥等新興行業制定有利于己的游戲規則。從外交上看，奧巴馬在任內實現了和古巴時隔54年恢復邦交，伊朗核問題也出現重大進展，TPP同樣會成為其重要的外交遺產。

不過，美國議會能否通過將成為TPP生效最大的難關。明年11月美國將舉行大選，TPP也將和敘利亞局勢、伊斯蘭激進勢力等問題成為論戰的焦點。共和黨民調領先者特朗普已明確表態將反對TPP。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為了爭取美國勞工組織等左派勢力的支持，也一改之前立場，稱現階段并不贊成。

針對美國出現的阻力，甘利明在接受《朝日新聞》等主流媒體采訪時吐露了不滿：“如果讓協議成為一張白紙，美國的信譽將會蕩然無存，美國人將給他們的星條旗抹黑。”

日本經濟嚴重依賴出口，因此本次談判成功至關重要。據日本經濟研究中心的最新測算，10年后TPP將拉動日本經濟增長兩個百分點，其中受到最大影響的是制造業和農畜牧業。

由于美國的讓步，日本在本次談判中維持了進口大米的高關稅，取而代之的是針對美國和澳大利亞設定了無關稅進口額度—TPP生效后美國為5萬噸，澳大利亞為6000噸，并且在13年后分別提高至7萬噸和8400萬噸。這意味著日本的進口大米將增加一成。此外，進口肉類的關稅也將大幅下調，如果不采取對策的話，長期以來受到政策呵護、嬌生慣養的日本農業有可能遭到毀滅性打擊。

而汽車和家電行業等出口行業，則對TPP充滿期待。據統計，日本對TPP另11個成員國的出口總額高達19萬億日元，30年后在TPP的框架內幾乎所有的出口產品都將享受零關稅。出口美國的整車關稅也將從現行2.5%階段性減少，25年后最終免除。同時，如果從區域內采購零部件達到一定比例，日本汽車也可以享受零關稅出口。這些對于日本制造業可謂重大的福音。

日本針對農民的新一輪撒錢政策將面臨強大的輿論壓力。

安倍晉三表示，TPP有助于日本經濟的結構化改革，將提升日本經濟增長潛力。此前，強行通過新安保法案之后，安倍政權支持率大跌，這促使其政策運營重心再次轉移至經濟。以制造業為中心的經濟界團體已經表示對TPP的歡迎，而農業、畜牧業有望受到政府的財政補償和政策支持。明年夏季日本將舉行參議院選舉，為了奪回選民信任，TPP以及即將出臺的政策可成為安撫選民的尚方寶劍。

不過，日本在財政補償農業方面有著深刻的教訓。上世紀90年代“烏拉圭回合談判”之后，日本曾經投入了高達6萬億日元，但這筆資金并沒有達到提高農業競爭力的目的。如今，日本財政余力不足，國債發行總額已經超過1000萬億日元，針對農民的新一輪撒錢政策將面臨強大的輿論壓力。

近年來，全球人口、貨物和資金跨境流動愈趨頻繁，但是世界貿易組織的多邊談判遲遲未取得進展，各國的期待也自然而然轉移至雙邊或多邊的自由貿易協定。而推動本次談判最終取得成功，深層次的因素便是各國共同平衡中國的意識—中國客觀上成為一個不在場的“主角”。TPP協議達成后，奧巴馬在會見美國農業團體負責人時稱：“書寫全球經濟規則的，不是中國這樣的國家而是我們。”這一次，奧巴馬為加快TPP談判而親自給墨西哥、秘魯等國首腦致電周旋。

盡管如此，希望通過TPP來遏制中國的企圖顯然是行不通。目前，中方已對TTP表示了開放的態度。中國商務部長高虎城稱：“中方希望TPP與本地區其他自由貿易安排相互促進，共同為亞太地區的貿易投資和經濟發展做出貢獻。”中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6日表示，中方對符合世界貿易組織規則、有助于促進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制度建設均持開放態度。當然，由于TPP在諸如國有企業等方面有著苛刻的限制，中國即使選擇加入，在國企改革等前提條件上仍有漫長的路要走。中國必須根據自己改革開放的節奏來考慮這個問題。

而對日本來說，TPP有可能成為東亞外交的重要籌碼。安倍在10月6日記者會上表示，“若（中國）將來參加（TPP），有益于亞太地區的穩定，從戰略上看也具有很大意義”。歷史認知、領土問題已然是近年來日本對中、韓外交的絆腳石，為促使中韓融入美日主導的TPP而牽線搭橋，日本有可能獲得在外交信任上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