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無人機技術在西方新聞應用中的利與弊

張楚楚

【摘要】無人機新聞是近年來國外新聞界討論的熱點話題。本文從“佩德羅·里維拉訴哈特福德警方案”談起，展現(xiàn)了西方學術界、媒體及民眾對無人機在新聞采集中的應用所持的不同觀點，并揭示無人機技術目前在西方新聞采集使用中的困境，進而提出了“功利主義”的道德考量依據(jù)。

【關鍵詞】無人機新聞采集道德困境

無人機最初被研發(fā)、運用在軍事領域，作為“捕食者”炸彈定向打擊敵人。隨著歷史的變遷，近幾年無人機技術在新聞領域的運用初露端倪。專業(yè)記者使用無人機進行拍攝，可以解放勞動力，減少成本；同時“草根記者”使用無人機，還可以增加新的新聞源；尤其是環(huán)境新聞、地理新聞的采寫，無人機也能助力。但任何科技，由于各種原因——如科技本身的不完善、人類的接受能力的限制及道德約束等，運用之初都飽受爭議，無人機同樣如此。從戰(zhàn)場發(fā)展到新聞領域，西方新聞采集中無人機技術使用也陷入了道德困境。

一、佩德羅·里維拉訴哈特福德警方案

2014年2月7日，佩德羅·里維拉成為美國新聞的頭條——因其操控無人機飛躍了一個車禍上空。由于警方認定無人機上安裝了攝像頭，佩德羅·里維拉被警方質疑和盤問，最終佩德羅·里維拉被允許離開。2月8日，警察部門給WFSB（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附屬機構）打電話，被告知里維拉是WFSB的一名攝影記者。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獲悉后開始對這件事情進行調查。同時，WFSB暫停里維拉一星期的工作，這段時間內電視臺配合警方一起調查里維拉是否做過違法的事情。2月18日，因WFBS使其停工一星期造成的工資以及額外的損失，記者里維拉起訴哈特福德城市警方。

里維拉聘請了著名的康涅狄格律師Norm Pattis，律師在康涅狄格州專門以“侵犯公民權利”提起訴訟。里維拉也為自身辯解：“這是絕對荒謬的。我對這件事情不負責，因為我沒有違反任何法律條款?！崩锞S拉聲稱自己只是WFSB的一位臨時員工，且事發(fā)當天并不為WFBS工作，而是自己使用無人機進行拍攝，且所拍攝的錄像片段也沒有賣給WFBS公司。但是哈特福德警方卻認為，無人機在車禍現(xiàn)場以新聞工作目的存在是違反美國聯(lián)邦航空局規(guī)定。因為在2014年，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規(guī)定無人機不能為商家所使用，其中就包含了新聞媒體。倘若警方最終確認這架無人機是為某家新聞機構所用，那么它的出現(xiàn)勢必被認定是違規(guī)行為。

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仍在調查此案，但若正如里維拉說的——他自身是作為普通公民操縱無人機飛行，在這種情況下，執(zhí)法部門很難找到立足點。因為如果當事人只是用無人機拍照，那么他的行為無異于在旁邊用手機拍照的人。在美國，無人機被飛行愛好者使用一直是合法的，且目前無人機用于商業(yè)目的飛行限制也逐漸被放寬。

二、無人機技術運用于新聞的合法性爭議

無人機新聞專業(yè)領域的創(chuàng)始人Matthew Schroyer在接受《大西洋月刊》采訪時，認為里維拉的案件暴露了社會為使用無人機拍攝新聞的記者設置雙重標準。PSDJ（無人機記者專業(yè)協(xié)會）在一份聲明中說：“就現(xiàn)場而言，其他攝影師用長焦鏡頭進行記錄，比里維拉的無人機侵入性更大”。“但這些記者從來沒有被質疑，更遑論被驅逐出現(xiàn)場。哈特福德警察在此事件中的行動是多余的、是對新聞自由的侮辱。”此外他還援引了一篇報道《Drone pilot finds“river of blood”outside Dallas meatpacking plant》，其中報道人是以私人身份經營一個無人駕駛飛機發(fā)現(xiàn)了達拉斯一個肉類加工廠旁邊的“血河”。操縱無人機的人用匿名方式接觸了得克薩斯環(huán)境犯罪特遣部隊，并通過衛(wèi)生服務部門探究了這起關于Trinity River的“環(huán)境犯罪”案例。這篇發(fā)布在Yahoo上的報道有5589個跟帖，顯示了美國民眾對環(huán)境問題的極大關注，而且大多數(shù)是對無人機在新聞中使用是褒獎態(tài)度。

這次警察做得很好，反應很及時……但是不得不贊揚的是無人機，作為一個高科技工具，運用在新聞領域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ahoo）網民Doc

內布拉斯加大學林肯分校新聞與大眾傳媒學院的馬特·韋特認為：首先，無人機剛好迎合了民眾對于獨家視角及視頻的期望。其次是無論是環(huán)境報道或者政治抗議活動，記者身臨其境受到限制。種種因素都讓無人機成為新聞報道的理想選擇。

另一派反對無人機技術在新聞中使用的觀點，更多強調的是無人機使用可能帶來的弊端。首當其沖的是隱私問題——美國聯(lián)邦航空局明確規(guī)定，禁止在商業(yè)新聞報道中使用的無人機落入狗仔隊、標題黨媒體甚至偵探的手中，在未經當事人許可的情況下，非法窺探他人的私生活。密蘇里州國會議員凱西·格恩齊也主張禁止在新聞報道中使用無人機。他表示，他并不反對學生在學校里試驗這種機器，“但如果將它們用于搜集公民的個人信息，我不得不擔心”。且在2013年全球網絡編輯的宣講中，新聞媒體專門就無人機新聞進行了一次討論，參與的新聞媒體包括英國廣播公司和澳大利亞廣播公司，以及在新聞領域工作的無人機愛好人士。牛津大學路透社研究所的研究總監(jiān)羅伯特·皮卡德強調了新聞領域無人機使用的關鍵問題——監(jiān)管，他認為大多數(shù)媒體都知道目前沒有相關的航空法對無人機進行約束，所以無人機在新聞領域的使用最好暫緩。

對無人機的使用持中立或者反對的大眾，擔憂則主要集中在無人機破壞公信力以及自身隱私安全問題。

無人機像打開的潘多拉魔盒，無論我們喜歡與否，困擾都將伴隨而來。不否認無人機對環(huán)境監(jiān)測的重要性，但對于無人機收集信息不能一概而論。——（TV news）網友blanka

三、無人機技術的使用給新聞傳播帶來的道德困境

將科技工具應用于新聞報道并不是新鮮事。隨著自媒體時代的到來，突發(fā)性事件增多，普通群眾只需要具有通過社交軟件發(fā)布信息的能力，就能迅速成為“草根記者”。在華沙暴動、占領華爾街示威游行等新聞事件中，智能手機、自媒體網站扮演了重要角色，也給大眾帶來了更多更豐富的信息。

如今無人機技術在新聞中的使用，即把“升級版的機器人”用于新聞報道中。當信息量呈指數(shù)增長，記者希望能通過人工智能的手段和工具，更高效地使用、理解信息并使之轉化為新聞。但將科技應用于新聞，不僅僅關乎技術本身的使用，也包含了人類如何使用技術的方式。開發(fā)人員必須考慮科技在用戶行為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技術在使用中所涉及到的倫理維度。無人機技術在新聞中的使用，也引發(fā)了人們對科技“報復效應”的思考——科技的使用會帶來許多人類意想不到的負面影響。①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新聞與大眾傳播學院的新聞倫理研究中心副主任助理教授凱思琳·卡爾弗，在她的博客文章《高空中的倫理：報道中使用無人機的利和弊》中，對無人機的安全、可能侵犯隱私權、以及約束法規(guī)能否跟上技術進行了全面思考。縱觀美國社會學界、媒體人以及大眾對無人機新聞的討論，無人機技術給新聞帶來的道德困境主要集中在以下層面：

首先，安全問題。包括兩方面：一是無人機操縱者可能并不具備熟練操控無人機的技巧，二是無人機生產商可能造成的機器設備故障。正如一位開發(fā)人員描述的：操縱無人機飛行，就如把一個移動割草機放在空中飛行，隨時可能給人們帶來生命安全威脅。

其次，隱私問題。隱私問題是公眾最為關心的話題，也是無人機與道德的最大糾纏。媒體可能出于對名人、商業(yè)及科技私密的好奇而使用無人機報道，以及無人機在不經意間將市民卷入鏡頭而成為新聞，這些情況都將加大大眾對無人機窺探隱私的擔憂。由于無人機新聞報道的主體是私人組織而非政府，所以被觀察的市民們無法依賴第四權力修正案保護自身的權利，而只能依靠州間各異的隱私法規(guī)和道德約束來維護自身權益。

再次，情境問題。無人機播報新聞，將把“身臨其境播報新聞的記者”抽離現(xiàn)場時空。不可否認，無人機在新聞中的應用將給民眾提供更廣闊的視角和更豐富的信息——如無人機通過正確的使用方式可以得到準確的圖像，可以描述物理場景的精準數(shù)據(jù)。但許多“非物理場景”的新聞播報不僅需要準確描述特定的事實，還需要情境。

最后，利益沖突。新聞倫理的一個特點是致力于保持新聞源和新聞緣由的獨立，避免利益沖突。通過無人機收集數(shù)據(jù)和圖像構成一個特別的關注點——針對空中監(jiān)視，政府和新聞機構的利益博弈。空中監(jiān)視是關于公民自由的激烈爭奪領域，一般由政府機構執(zhí)行，決定政府能在多大程度上暗中監(jiān)視其公民。美國共有35個州采用了立法措施來限制和保證政府沒有使用無人機監(jiān)視公民。②無人機報道的執(zhí)行，很有可能使得新聞機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政府當局的代理。

結語

2015年伊始，美國聯(lián)邦航空局著手準備制定無人機進行新聞報道的基本框架。由于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對無人機在新聞中的使用持謹慎態(tài)度，目前關于該領域的法律準則仍處于缺失狀態(tài)。新聞組織必須明確道德原則，以指導無人機使用。

針對無人機在新聞領域使用帶來的隱私問題、安全問題以及利益沖突，密爾的功利主義原則值得借鑒。功利主義原則以“獲得最大的幸?！睘槭录慕Y果導向，承認人類犧牲自己利益為了獲得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是好的。如果一種犧牲沒有增加，或者不為增加整體的幸福為出發(fā)點，就是浪費。功利主義尋求最大的幸?？偤?，同時避免最大的痛苦。據(jù)此，將密爾的框架應用到無人機在新聞中的使用，可以衡量不同情況下無人機新聞的道德約束情況。如無人機用于環(huán)境監(jiān)測報道，卻不小心窺探到明星的隱私——前者符合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后者卻侵犯個人利益。報道可以以“預期結果是否達到”或“社會大眾能否得到最大回報”作為新聞報道倫理決策的底線。

然而，僅功利主義原則無法解決無人機新聞帶來的更多紛繁復雜的問題，無人機新聞代替記者“第一視角”和抽離情境等關系新聞定義、新聞真實性與客觀性的問題也值得深究。

無論如何，由于便捷度和低成本，無人機在新聞中使用將會越來越廣泛。然而無人機使用所帶來的道德問題，也將隨著其應用頻率的提升和應用領域的擴大不斷增加。人與技術是互相控制的——人創(chuàng)造技術，技術屬性也決定了人應該怎樣使用它，且技術的使用必須參照整體社會環(huán)境。道德層面的約束，在法律制定滯緩或者法律依據(jù)缺乏時，能起到最好的約束效果。

參考文獻

①Verbeek， P. （2006）. Materializing morality： Design ethics and technological mediation. Science， Technology & Human Values， 31（3）：361、380.

②Kathleen Bartzen Culver （2014） From Battlefield to Newsroom： Ethical Implications of Drone Technology in Journalism， Journal of Mass Media Ethics： Exploring Questions of Media Morality， 29：1， 52-64，

（作者：武漢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3級碩士）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