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引夢記曼殊

姚一鳴

在淘舊書的過程中曾見有《蘇曼殊全集》，是中央書店1935年版的四卷本，翻看以后覺一般，雖然是民國時期的出版物，但內容版式都不是很好，屬可購可不購之列。對于蘇曼殊還是有所了解的，知其為一代名家，能寫詩文，善于繪畫，精通梵文，為中日混血兒，后又削發為僧，是辛亥革命運動時期最先覺悟的知識分子之一，被稱為“革命和尚”。蘇曼殊具有多方面的才能，詩、文、小說、繪畫無不精通，尤其以詩歌的影響最大，亦被譽為“詩僧”。蘇曼殊創作的小說有《斷鴻零雁記》、《天涯紅淚記》（未完）、《繹紗記》、《焚劍記》、《碎簪記》、《非夢記》等六種;同時又是我國近代較早的翻譯家之一，節譯過雨果的《悲慘世界》，還翻譯過《拜倫詩選》和印度小說《娑羅海濱遁跡記》。辛亥革命失敗后蘇曼殊逐漸消沉，他以上海為中心，頻繁來往于國內各處及日本和東南亞等地。有時以教書為生，有時靠賣文過活，有時寄食于寺廟，有時乞貸于友朋，有時甚至把金牙敲下來換煙抽。終于在1918年窮病而死，年僅三十五歲。

民國陳贛一在《曼殊小傳》中有記其軼事：“蘇曼殊，以詩人致力革命，所著詩文小說膾炙人口。擅語言學，梵文及英、日、德、法諸國文字無不精通。母為東瀛產，而生平惡日人如仇，僑居數稔，不肯操日語，寧輾轉覓舌人，不憚煩也。嘗病，友人訪之，訝曰：‘胡不就醫？’曰：‘倘不以通事為勞，將從君請。’乃相偕赴醫院，醫者扣所苦，曼殊不語，友代告。俄頃，失曼殊所在，還詢其家，曼殊在焉。友讓之曰：‘去而忽返，不謀之于我，何也？’曼殊曰：‘君傳語乖誤，疾病豈可亂施藥劑耶？’友人赧然曰：‘然則君自言之，奚害？’曼殊曰：‘君忘吾不操日語乎？’”

在一次淘書時，偶然見到一本《蘇曼殊全集》，很厚的一冊，用牛皮紙包的封面，失原封面底和版權頁。仔細翻看見這是北新書局1928年版《蘇曼殊全集》的第一冊，由柳亞子編（實際上柳亞子的公子柳無忌也參與了編輯，但出版時并沒有署名），書中收入了“蘇玄英新傳”、“蘇曼殊年表”、“蘇曼殊作品表”、“蘇曼殊年月考”、“詩集目次”、“詩集”、“譯詩集目次”、“譯詩集”、“曼殊文年月考”、“文集目次”、“文集序跋類”、“文集雜文美”、“書札集目次”、“書札集”、“后記”等。北新書局1928年版《蘇曼殊全集》共分為五冊，第二冊為雜著和譯小說集，第三冊為小說集，第四第、五冊為附錄上、下冊。從1928年12月出版第一冊，到1929年4月出版第五冊，歷時一年多才出齊，其后多次重版。

北新書局版的《蘇曼殊全集》，其版式令人十分的喜歡，字雖然排得不大，但疏密有致，不少地方留有空白，且用紙精良，書顯得厚重。圖文并茂，附有蘇曼殊照片、手跡等多頁，是珍貴的人物影像史料。另一方面，民國時期的出版物大多為豎排左翻，但《蘇曼殊全集》卻別出心裁，采用了橫排右翻的版式，給人印象深刻。照例這樣一本有所殘缺的民國書，不會出很高的價格，想不到售書者買來此書時，花的價錢即不低，所以堅不肯還價，思慮再三后，還是購下了《蘇曼殊全集》第一冊（歸一查資料，開華書店于1933年出版過《曼殊全集》普及本）。

1918年蘇曼殊因病逝世后，其一生所著作品不少，但散見于各處。柳亞子從1925年夏天起，與其子柳無忌一起開始著手從事蘇曼殊研究，他們悉心整理蘇曼殊的書刊、照片、信札、手稿等各方面資料。1927年蔣介石發動了反革命政變，不僅對共產黨人大肆追捕屠殺，而且對國民黨內部傾向于共產黨的左派也不放過，身為國民黨左派的柳亞子僥幸逃過了追殺，只能亡命東瀛。一直到1928年春才歸國，并隱居在了上海，身經磨礪的柳亞子此時靜下心來，專心從事《蘇曼殊全集》的編纂工作。柳亞子和柳無忌共收集蘇曼殊一萬九千余頁的文稿，進行整理、抄錄、校對、編輯等工作，同時又得到了陳寅恪、沈尹默、周作人等人的相關幫助，終于在1928年12月由北新書局出版了《蘇曼殊全集》第一冊，到1929年4月出版第五冊。

對于搜集整理出版《蘇曼殊全集》的艱辛，柳無忌在《蘇曼殊全集》序中也有所交代：“曼殊的著作，散佚的雖是極多，流傳的也尚不少。把這些流傳的加以整理，一方面又搜到些遺失的作品，這樣便成了我們編輯的《曼殊全集》。從父親的‘曼殊作品表’上看，我們知道曼殊的散失作品，至少尚有十多種，我們想搜集到想刊印出的也僅只有半個全字。我們真是不能滿足，為什么這些的作品，終究是悶而不現，至今還未能發現出。可是，從別的方面想，有了此一部比較可滿意的集子，能獻呈于現今的出版界上;這一點，我們也覺得能稍稍安慰的了……”

《蘇曼殊全集》在1928年出版以后，一時大受歡迎，到1929年4月出版第五冊時，第一冊已三次再版，由于全集銷售太好，市場上出現了不少不法書商的盜印本，為抵制此類情況，柳亞子又在1933年由開華書店于出版了《曼殊全集》的普及本，定價才一元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