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印斌
朱之文雖然生活在鄉親們中間,但從現實和未來的走向看,他顯然已經不屬于這個村莊,不承認這種變化,只能徒增煩惱。
“他要想叫俺說他好,就為莊上每人買輛小轎車、一人再給1萬塊錢。”近日,朱之文在央視紀錄片《中國人的活法》中的一句話,被解讀為其成名后被村民索要車輛和錢財。果真如此嗎?有媒體深入采訪后發現,“索車要錢”實為相熟村民之間的玩笑話。而朱之文也稱,個別村民開玩笑說的這類話,自己無意說出來,卻被外界放大。
成名后的朱之文,盡管一再說自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每到秋后收棒子的時節,哪怕是再賺錢的商演也會推掉,回到地里掰棒子,但顯而易見,他與生于斯、長于斯的村莊,與積年累月廝混在一起的村民,還有那片土地,正在呈現出一種日漸緊張的關系。以往彼此的熟絡無間,正在變得客氣、陌生和疏離。不僅如此,由情緒到行為,也出現齟齬,乃至沖突的情形。
這種人際關系的微妙變化,當然可以表現為相互之間的調侃、開玩笑,比如說,村民可以像以往那樣打趣朱之文“三大嘴”(朱之文成名前的諢號),或者敲打他,讓他多拿出一些錢來平息村民心理的不平衡。不過,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即村民與朱之文的相互疏遠,乃至界限分明,壁壘森嚴。畢竟,依然生活在村莊的朱之文,與村民其實已經不在一個世界。
彼此的疏離,也不能用“忘本”、“一闊臉就變”之類的語詞概括。很簡單,一旦失去共同生活的基礎與背景,人與人之間便會失去共同的興趣與話題,這個時候,若是非要捏合在一起,互相表白,還不如坦然承認這種距離。朱之文雖然生活在鄉親們中間,但從現實和未來的走向看,他顯然已經不屬于這個村莊,不承認這種變化,只能徒增煩惱。
這實在是一件無奈的事情。從后續報道看,村民和朱之文顯然是希望盡量彌合彼此之間的罅隙,并以“玩笑話”扯平這起風波。這樣的努力可能會有一些效果,但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彼此之間“不再熟絡”這個現實。相反,越是解釋、越是辟謠,則彼此的距離、誤會就會越大。
當然,這樣做的一個好處在于,一旦大家都清晰感覺到了彼此距離或者說鴻溝的存在,相互變得客氣、陌生和疏離起來,則關系反倒好相處了、“扯得清”了。
其實,很多驟然從底層中脫穎而出的人都可能面臨著類似的煩惱。一方面,他們希望繼續保持本色,甚至以此作為商業號召力的標識;另一方面,已經變化了的人生使得他們與鄉土、人群產生了距離和不適。繼續退回去,恢復到以往顯然是不可能的,當下之計,唯有在不斷的小齟齬、小沖突中,與過去做一個切割,并重新塑造彼此的關系。
對于朱之文而言,無論是行善做好事,還是服務桑梓,都是做人的本分,而非抱怨的資本;而對于那一群面目模糊的村民而言,“索車要錢”不過是小波瀾,生活很快就會歸于平常。而如何從傳統村社熟絡的人際關系,走向現代陌生人社會的權責明晰,注定還將長期困擾著中國人的情緒、思想與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