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對話：夢境茶圣陸羽

也許沉睡數百年的因緣，竟讓我夢境中與茶圣陸羽相遇。這是一次意外的邂逅，讓我深深進入茶的境界，茶是物，茶是靈，茶是人，人在茶中。陸羽先生羽扇綸巾，似乎正當年，意氣風發，一邊夢中傳授茶經智慧，一時嫻熟泡制茶湯。裊裊香氣，茶湯醇厚，一席在高山之巔云霧重重的夢境中，我拜倒在茶圣陸羽的茶席前。一場扣人心弦的時空對話即將展開，一次對于我和當下眾生的茶經洗禮，一方茶的盛宴，一遭人生的變局。也許夢幻，其實真實，也許玄妙，當真絕佳。品的是茶，娓娓道來的是茶圣超越時空的茶道人生。

中道子：何為茶？

茶圣言：茶，南方嘉木也。茶是一片葉子，來自樹木，生于泥土，造化于自然。茶是物，茶也非物。茶是有形的，所以人們追逐，茶是物，因此分別者眾多。茶更是無聲無息無形無相的，茶氣、茶香、茶湯更是以無形的滋養，沁人心脾，也許這才是茶真正的精神。茶是靈的，因為茶通宇宙天地自然，茶是有魂的，游走在人生命的喜怒哀樂之中。

中道子：圣者，您在《茶經》中似乎更詳盡的描述了茶的器物？如茶之源頭？茶之采集？茶之時辰？茶的歷史？茶的器皿？茶之水品？難道茶的物性真的如此厚重嗎？

茶圣言：不知我者，以為《茶經》是我全部，知我者，從我的生命里才能讀懂我真實的茶道人生。我本是一個被父母親遺棄的嬰兒，天可憐我，讓我這個沒有歸宿，沒有依靠的人，找到了天地的厚重。當，世界拋棄你的時候，人，是孤獨的。我一生都在尋找那個可以永恒安頓的家。當我遭遇了此生最大的貴人——哀鳴中的大雁，是一群大雁用它們的羽翼保護了我，用它們的哀鳴喚醒了我。我至今都能時刻在靈魂深處聽到那最美最凄的大雁鳴聲，那是對一個無家可歸人的呼喚。生命的第一堂課就告訴我：自然是我的家。自然是我最溫暖的懷抱。大雁，是自然的生靈派來保護我的神。我一生都在尋找自然，感受自然，在自然中體悟生命。茶，就是自然饋贈我的圣物。茶，來自自然，帶著自然的靈感沁入我們的身心，讓我們與自然一體。這就是茶，茶的精靈。

因為我與生俱來一無所有的緣由，一生都是傲骨傲物的。任何茶物在我的生命里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我只活在精神里。茶物，是外在的，是有相的，是短命的。茶物的占有貪婪，只會讓人更加迷茫和困頓。屬于茶道的人，是不會執著于茶物、茶器的。《茶經》里的茶物茶器更多來自于對茶的敬意，更多來自于茶的雅靜凈，更多在于對茶物器的理清和總結，更多是我經過的茶物描述，但茶物相背后的神，才是我要表達的，那就是茶物是無有止境的，而茶道始終都在一片初心的葉子里。正如我的六羨歌言：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臺。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榮華富貴茶物茶器于我皆是過眼云煙，我所重者：一碗茶湯隨緣安。回歸茶的本源，回歸茶的初始。茶，是我孤獨生命的慰藉，是我心靈深處的光。

中道子：圣者，請諒解我的無知和愚昧。方知您人生的境遇如此之悲戚，更了然，您對于茶真正的精神在《茶經》，卻更在《茶經》之弦外。只有透過有形的茶器，才能懂得您茶圣背后的真精神。（中道子匍匐跪拜朝禮）

茶湯醇厚入口，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茶精靈的神奇。在茶葉沉浮之間，似乎看到了人生的起落蕩漾。茶圣的面容是模糊的，茶圣的氣質是飄逸的，茶圣的仁慈是悲天憫人的。我似乎感受到了茶圣的光芒。

中道子問：何為禪茶？

茶圣沉思良久，緩緩言：天可憐我，父母親的元神悲憫我，他們派來了我的尊師，智積禪師是我再造的父母。師父根據易經“漸”卦，卦辭上說：“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意思是鴻雁飛于天空，羽翼翩翩，雁陣齊整，四方皆為通途。于是師父賜我姓為“陸”，取名“羽”，以“鴻漸”為字。積公還煮得一手好茶，讓我自幼奉茶煮水學得了藝茶之術，開啟了我的禪茶人生。

禪，明心見性，茶，明性見心。佛心即是茶心。茶，要輕物，茶，要無分別。后世的茶人更多專注茶的器物，把茶葉分成三六九等，把茶葉當做更多牟利炫耀夸贊的媒介，實在是茶的悲哀，更是《茶經》的悲劇。《神農食經》：“荼茗久服，令人有力悅志”。茶，就是讓人養身逸致涵養心志的嘉物。

“天育有萬物，皆有至妙，人之所工，但獵淺易。”茶，眾生平等，過分的在乎茶的物性，必會降低茶的往來于人身與心溝通的紐帶之用。茶，是慢生活，茶，是沒有貴賤高下的，茶，是禪意的。茶有菩提心，那是一片樹葉體現的自然智慧，養心養性。茶有慈悲心，一片葉子滋養眾生身心靈。智積禪師的佛法心傳，在我的內心透過茶，深深的植入自然的泥土里，與茶與樹木與泥土與水與茶人，一體沉積在自然的厚重里。

中道子，似乎被茶圣的心靈禪意所攝受，原來茶的生命在于人與自然的緣起緣滅之間。茶，沒有分別沒有貴賤，茶可以被買賣，但茶的精神無法被流轉。茶，是善心，報恩的心，一顆不善的心，追逐利益的私欲，只會被茶的表象偽裝，卻最終會在茶禪的瞬間被擊穿。屬于茶的還給茶，屬于你的自己帶走。茶，就是自然的判官，茶，厚德載物。茶，回歸好人喝好茶，好茶在禪里。

中道子：何為茶道？

茶圣目光如炬娓娓道來：何謂道？大道無形無相。茶，是無形的，來自自然，回歸自然。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是茶道的靈魂。茶與水的相遇，茶經過火的考驗，茶經過無量眾生的臟腑，回歸自然。茶，上善若水，茶，德如火土。茶，智慧；茶，仁義；茶，誠信；茶道在無聲無息中印證世事滄桑。“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肢煩、百節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采不時，造不精，雜以卉莽，飲之成疾。”茶，暗合天時地利人和。茶，時位之變，天地變遷茶味流轉，茶之品在于山水，在于天時。

老子曰：吾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茶，儉德之道。凡眾生，貪婪攫取茶物的，大量占有茶器的，都是對茶道的背離。失道寡助，迷失茶道的人，終為道所遺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茶，是溝通人與天地自然的器物，也是靈物。茶，不為任何人所有，只會為你我所飲。茶湯觀人心，茶道如鏡子，鏡涵萬象，照出各色人等：有的忙碌貪圖茶的利益；有的偽裝道貌岸然似乎茶道中人，以茶欺世盜名；有的鉆營取巧以茶禪之皮毛，大肆喧囂嘩眾取寵；有的一貧如洗守護古樹茶心；有的一片茶心在玉壺；有的隨緣飲茶隨遇而安。茶，是鏡子，鏡子里的人心，就是你我真實的骨相。茶道，不在山巒，茶道不在山泉，茶道在天地良心。一片葉子的發芽、生長、陽光雨露，采摘、萃取。正所謂茶之造：“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間。茶之筍者，竽爛石沃土，長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茶之芽者，發于叢薄之上，有三枝、四枝、五枝者，選其中枝穎拔者采焉。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晴，采之、蒸之、搗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茶就如人生，經歷無數起伏沉淪得意失意，變化的是茶的流轉，不變的是茶道。茶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茶即道，茶即人生。茶道人生是包容萬象的人生，是恬淡清靜的人生，是不執著于器物，專注于一碗茶湯的境界里。茶，一葉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葉一洞天；茶湯平常碗，碗碗鏡人生。中道子，你是一碗何許茶？茶湯觀自心，如實觀人生，觀茶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