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都澳（組詩）

林小耳

在三都澳，邂逅一只水鳥

或許只有我看見了它

相比于三都澳的寥廓，它太過微渺

我不能確切喊出它的名字，是海鷗或是別的

什么水鳥

但這無礙于它在海天之間劃過一道又一道凌

厲的弧線

一只水鳥奮力地飛著，它試圖飛得更高一點

卻無法高過福海關的眺望

它試圖飛得更遠一點

卻遠不過，天主教堂傳出的百年前的琴音

這是一方被歷史牢牢牽系的海域

一只水鳥逃不開飛翔的宿命

如今它飛在這蒼茫的海上，向著遠方

這寧靜的海港曾被攪動起的波瀾

都已在身后。前方

排排座座相連的海上人家升起了炊煙

小島黃昏

黃昏總是靜的

只有靜

才可以感受到潮汐，浪花

感受這些一直在遷徙的美

帶來的顫動和洗濾

小島的黃昏，海天相接

黃昏帶來漁火，指引歸途

此刻，斗帽島的黃昏

是一枚巨大的琥珀

安置了魚群，海鳥

和更多壓低影子的樹

藏起脊柱的山坡

黃昏同樣壓低了我們

壓低了整個人間的高度

海上生明月

在三都澳的斗帽島上

因為感動，我眼角的海

就要升起我最晶瑩的淚珠

夜宿斗帽島

在三都澳，當初秋的晚風吹熄了余暉

此時，斗帽島的海

才是一個小女子心儀的海

海安謐，海搖晃

海帶著夕陽奔走，海帶著月光升起

海帶著咸風，帶著潮濕，腥澀

海帶來航跡，漁村的晚禱

帶著夜幕中褪盡花衣的沙岸

這是人間的海，在這個秋日

海就這樣，像一個用衣衫裹緊風浪的男人

今夜，一個迷戀三都澳的女子

在夢里，做了一夜他的新娘

枕著他藍色胸膛，讓夢輕輕地搖晃

斗帽島之秋

秋天是斗帽島的

在三都澳濕潤的胸膛上

薄霧中的斗帽島

就像嬌羞的女子

在海天一色的秋意中

傾聽著海的雄渾

這里有她的仙趾石

這愛的祭祀或者犧牲

這里還有著索道和石化的遺跡

歡喜在這里

已經羽化的神祇也在

這里同時交融著日出和日暮的瑰麗

美在三都澳，無需言辭

無限的時間在這里，緩慢成型

在時間和空間架構的驚喜中

我的到來，不如說是斗帽島的接近

不如說是海，悄悄涌進了我的裙裾

斗帽島，冬日的私語

三都澳的海

從來就不缺驚醒或者艷遇

現在是初冬，野樹和野花

作別三都澳的日子

海沒有低沉，它還有更多的孩子

從四面八方趕來

我們和大海的距離，和斗帽島

其實是心跳與心跳之間的應和

而今我來了，在這個冬日

尋訪羽化的神祇留下的遺跡

我的三都澳，我的斗帽島

我就要成為你們的

浪花，沙粒，礁石，漁火

這里的日出和日落

孕育云霞的瑰麗和神秘

被海風吹遠的潮聲

依舊把旅人的鄉愁打濕

如果可以

我想把月光裁剪成一雙翅膀

如果我想飛

我就要這里的海風吹動我

此刻，我就在斗帽島

我正在把自己和三都澳系上千千結

是千年還是萬年呢

螺殼巖在石化的滄桑里靜默

而一個女子，最明凈的心事

在冬日，被三都澳的海聆聽

螺殼巖

時間有自己的美學

此刻的三都澳斗帽島

此刻她被海風洗過的面孔

忽然就震動了我

一只靜臥的龐大的螺殼

它空空的內腹，映入我瞳仁的滄桑

海面的風浪，匯聚成我眼眶中的風浪

更多被風雨梳理的舊事

仿佛被剝落的坷垃，碎粒

那些撫摸過它的手

從時間的更深處拽出一種粗糲的美

在一處浪花的喉部演繹出滄海謠

在一塊石頭的胸腔聚化成山河詞

責任編輯 小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