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境界

文│張希明

有些事堅持久了，突然坐下來思考意義時，就會立刻蒙圈。頭腦中立刻浮現的，是哲學世界的那三個天問：你是誰，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普通人哪回答得了這等難題，大多數都是蒙衾一覺，誰愛思考誰思考去，千萬別叫醒我。

電影《阿甘正傳》里，智商只有75的阿甘聽從朋友珍妮的建議開始奔跑。最初，他只是為了躲避別人的嘲弄。最后，他跑著跑著就橫越了美國，成了報紙上的名人，帶動了更多人加入了奔跑的行列。這是堅持的力量，和我們佩服馬拉松運動員一樣，身雖不至但心向往之。我在心里盤算過，美國東西海岸之間基本都是大陸，橫越半個美國是什么概念？這是用生命在奔跑。

然而，即使是奔跑者阿甘，也會突然有一天停下他的腳步，開始思念自己的家鄉。只是苦了那些已經跟著他跑了經久的人們：你跑著跑著就不跑了，我們怎么辦？

很多時候，我們都不是阿甘，我們更像跟著阿甘奔跑的人群。當阿甘停下腳步回到家鄉尋找故友，跟隨者們因為沒了方向和目標而不知所措。人生的意義在哪？讓一個智商只有75的人來回答嗎，這不科學。

或許是曾經做人物記者做久了的緣故，問的最多的問題大概都是你為什么做這個事情而不做那個事情？然后默默地等待著對面那個西裝革履的人，按部就班地給我梳理他人生的意義和對未來的憧憬。采訪的人越多，采訪者就變得越發麻木。逐漸，在對方還未回答之前我就有了一個先入為主的答案，吊詭的是，他們的作答和我的設想幾乎一模一樣。于是我選擇去了一家出版社，做同樣千篇一律，但不必面對那些言不由衷的人的工作。

工作和生活中出現的各種疲勞，是每個人都曾經經歷過的。按照成功學的定義，疲勞的原因大都是不追求上進，得過且過和游戲人生所導致的空虛后遺癥。工作煩躁之余就會想著逃離，心想哪怕是躲在一家客棧里玩玩主人養的加菲貓也是好的。但是，心里向往的流行和時尚又是瞬息萬變的，一覺醒來就又不想去招貓逗狗了。昨天還欽羨的那些說走就走的旅行，今天再看到那些如此標榜的人就直視為“俗咖”。前幾年都在聽的《最炫民族風》，現在一聽就想吐。此等心境尤其適合職場里的人。做一份工作如果沒有了新意，如同吃菜沒有放鹽。每天，輾轉各種自媒體，形形色色的APP，百無聊賴地打發大把大把的時間，內心卻更加浮躁不已。看到一些朋友去旅游了，一些朋友去創業了，還有一些朋友去結婚生子了，“圈外”的自己立馬心里長草，羨慕之余頓覺他們的選擇都酷斃了。頓時覺得自己生活過得如溫吞的白開水，了無生趣。

前幾日老爸來京公干，父子倆一起吃火鍋。

菜上齊之前我拿著手機刷屏，邊刷邊笑。老爸不耐煩地問：“給你多少錢你能把手機放下？”我立刻放下手機，作嬉皮笑臉狀：“給我夠買一個蘋果6的錢就行。”

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和老爸拉家常，談了談他退休之后的打算，第一次聽老爸講一些單位里的瑣事，發現過去的很多時候，都把他們忽略了。他們的說教，他們的生活方式，原來自己并沒有設身處地去思考過一分。當人至中年，突然驚覺原來自己忽略了太多的情感，從沒有常識去理解和溝通。

我的理想之中，也有著這樣的一個圖景，那就是當我們的孩子長大之后，會真正成為一個地球的公民。消費有度，行為有素，并能夠去和他人共同分享自己綠色的價值觀。

萬般的不美好，都是因為眼里只盛得下自己的小世界。一切的追求和向往，都只是為了在物質生活和精神世界里使自己更愉悅，是個無解的命題。自己不夠努力，就需要其他人為之有所犧牲，自己沒內涵，僅僅只是向往就顯得太虛無。

那天送老爸到車站，趁他上車時說，下次放假就回家看看。看到老爸有些狐疑，但這真是發自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