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

薛更銀

今年是抗戰勝利70周年。70多年過去了，抗戰歷史的硝煙早已散去，留在豫北大地上的遺跡有些已經了無蹤影。然而，無辜百姓受戮的不堪回首的往事、抗戰軍民聯手痛擊日寇的榮光，成為留在這片熱土上永恒的記憶。我們當地特別組織策劃了抗戰紀念活動，為的是緬懷那段令人痛心的歲月。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戰爭、殖民統治，帶給我們當地人的創傷是刻骨銘心的，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挺身而出的仁人志士應永載史冊。紀念的形式多種多樣，我們負責用口述方式再現抗戰史，真實、鮮活地記錄那段悲壯卻光榮的歷程。

用口述再現歷史是困難的。困難在于，70多年的滄桑已將多少歷史的親歷者化作永恒，他們英勇、獨特的抗戰經歷還沒有來得及記錄就已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隨著時間的飛逝，健在的親歷者越來越少，他們的記憶或許會因著歷史的久遠和生理機能的衰竭而越發模糊。

用口述再現歷史是光榮的。光榮在于，我們這些晚輩后生可以與當年或金戈鐵馬或潛伏敵后的老兵面對面交流，默默陪伴、靜靜聆聽、深深憶念。作為當地文史工作者，我本著對歷史、對這些抗戰老兵負責的精神搶救理應屬于我們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共同記憶，為這場民族精神傳承的大接力盡微薄之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抗戰老兵的記憶也在逐漸模糊甚至消失殆盡。我們得到的信息是當地有28位抗戰老兵，下去摸排的第一天就得知有兩個老兵剛剛去世不到一個月。時不我待，我們抓緊時間采訪，其中一個抗戰老兵我們是在醫院的病床上采訪的，而采訪后的第三天，這個老英雄就與世長辭了！還有很多的老兵已經是思維意識模糊、說話顛三倒四。八十多歲的老人，有時真的像是一個孩子，有人甚至拉著我們的手，非讓我們替他去解決和鄰居宅基地邊界的糾紛。

但大多數的老兵一旦思緒被引入那個戰火紛飛的歲月，他們又會一下子活躍起來，殘酷的戰爭留給老人的記憶太深了，嘴角臉頰的抽動，不由自主的情感表達，潸然淚下時，渾濁的老淚流給生死與共的戰友。甚至有人能將部隊戰友的名字從軍長一口氣說到班長，還能說出他們的老家是哪里的。當我稱贊這些老人是“真正的英雄”時，老人大多會像孩子一樣靦腆地笑著擺動著雙手說，“英雄多著呢，特別是已經犧牲的那些戰友，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老輩的中國人大多比較含蓄，他們不習慣當面被夸獎，這樣他們臉上總會有不好意思的表情。當我們要求給他們拍照時，老人們都立即做了一個我非常熟悉的動作：兩手放在膝蓋上，挺直了腰桿。這個動作已經成了我見到的許多老兵拍照時的標準動作。

他們這些提著自己的腦袋，一路跌跌撞撞走過戰火紛飛的日子的老人，為民族立下了豐功偉績！那一代人所鑄就的豐碑，如熠熠北斗，將永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