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雷雷 從球場到公益場

梁偉

“我希望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慈善的戰斗中來，希望他們拿出時間拿出愛，我認為這要比拿出金錢來，作用更大”

2015年7月15日，對于云南省芒市隴川邊境的緬甸難民營學校的孩子們來說，絕對是生命中值得記憶的日子，因為在這一天，他們有了夢一般的足球場。而這個給他們圓夢的天使就是前職業球員高雷雷，他在自己35歲生日當天，給孩子們送來了最夢幻的禮物。

此前，高雷雷已經在北京、四川、云南修建了五座“21球場”。

在7月19日剛剛落幕的北京國際體育電影周上，導演孫起將高雷雷投身個人公益的點點滴滴、為孩子們操心修建球場的故事拍成了紀錄片——《一個人的球場》，該片入選為第33屆米蘭國際體育電影電視節全球總決賽北京分賽站體育與社會單元評選推薦入圍作品。

高雷雷說：“希望貧困地區的孩子們能夠快樂地在球場上奔跑，能穿著新球鞋、新球衣，而不是總是被捐助一些舊的裝備。我從來沒有想過孩子們中能夠在未來走出幾個球星，只單純地希望他們能夠在最天真的年齡感受到運動的快樂。”

足球圈中有太多無奈

在中國足壇，高雷雷算不上球星。

年少成名，1997年，年僅17歲的他就代表武漢紅桃K征戰甲A聯賽，成為中國甲A歷史上最年輕的球員。

人前輝煌，背后辛酸。為了兒子踢上中國頂級聯賽，高雷雷的父親四處借錢，湊齊三萬轉會費。為了盡早還錢，父親積勞成疾，突發心肌梗塞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因為他沒有錢給父親買墓地，父親的骨灰只能安置在骨灰存放處。隨后的日子里，“給父親買塊像樣的墓地”成了高雷雷最大的愿望。

因為表現搶眼，高雷雷僅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加入了中國足球豪門——北京國安。而讓人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當年聯賽最后一輪，他用一腳漂亮的世界波擊落了遼足的冠軍夢，扼殺了中國的“凱澤斯勞滕神話”。那場比賽也幫高雷雷實現了一個愿望——給父親買一塊墓地。

但在足球生涯里，高雷雷總是缺了些運氣，用當時很多熟悉足球，熟悉高雷雷人的話說，“每次都缺那么一點點”。

雖然有實力，但他從來沒有進過國家隊。高雷雷說自己曾和世界杯無比的接近，“2002年世界杯之前，米盧通知我做好進國家隊的準備，而我當時的狀態確實不錯。但是因為教練的原因，我連續五場沒有在聯賽中出場，和世界杯擦肩而過。”對于球迷喜愛教練不愛、無緣國家隊、夢斷世界杯這段尷尬的經歷，高雷雷比較無奈。

他是中國足球的先驅者。2006年，先后登陸澳超和芬超的高雷雷開創了中國球員轉會市場上“自由人”的先例，他因此被稱為“中國博斯曼”。高雷雷說：“那個事情也是被逼無奈，當時去了三次國安總部，跟老板談這個事，老板開出的價格是200萬歐元，在2006年任何一個歐洲俱樂部都不會花這筆錢去買一個中國球員。而我在俱樂部，他們又不讓我上場，只有劍走偏鋒。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為了留洋，高雷雷放棄了國內某家俱樂部開出的百萬年薪，而選擇2000歐元月薪的工資，“我是一個真正熱愛足球的人，跟足球有緣，我想去享受足球帶給我的快樂，我想在更職業的歐洲俱樂部踢球。說實話，依我個人的性格，那個平臺對于我來說太可貴了。”

高雷雷就是一個這樣有性格的球員。2011年，年僅31歲的高雷雷微博宣布退役。對于中國足球，高雷雷用了“惡心”來形容，“因為在中國踢球，這種人際關系太多了，我不喜歡，這種環境無法讓中國足球水平上去。”

對于職業足球運動員來說，足球是他們熱愛而且擅長的工作，當他們退役后，往往會選擇成為教練，或者進入球隊管理層，抑或是從事其他與足球相關的工作。但高雷雷卻是另一種形式的存在——開飯店，然后用掙來的錢做慈善。

其實他的公益行動早在退役前就已經開始。

2007年，結束芬蘭聯賽的高雷雷返回北京，開始參與到民間公益助學團隊“麥田計劃”。第二年3月，高雷雷以父親名字捐建的“麥田十小”在國家級貧困縣——四川馬邊彝族自治縣沙腔鄉鐘子坪村落成。

“我感覺第一所學校的方向是父親指點的，我現在利用父親的能量繼續探索著。其實還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夠好，父親是我的目標。現在還希望我的兒子也能像爺爺那樣做大家認可的事情，用這種方式傳遞下去。很多人認為慈善沒有錢是做不了的，但我覺得慈善就在身邊，誰都可以做，只要獻出愛心就可以。”

高雷雷說自己不算特別稱職的丈夫，和妻子結婚連婚禮都沒辦，兒子百日也沒有大辦，“我們倆的婚禮也省掉了，寶寶的百天只是一個很小的形式聚餐，給寶寶的紅包全部捐到福利院了。我還算比較理智的，瘋狂起來家底就全捐了。”

“慈善是個人足球夢的延續”

對于高雷雷來說，做慈善是個人足球夢的一種延續。

“在足球場上，說實話有很多遺憾，因為中國足球那個時候的黑暗讓我很痛苦，很多時候沒有體現出自己的水平。足球人做慈善沒有太大區別，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跟孩子打成一片，能不能把時間分享給他們。”高雷雷說，“這些年，我犧牲了很多掙錢的機會，其實這筆無形的資金我就當捐了，對孩子們的陪伴是無法用金錢去衡量價值的，按我的性格和脾氣，我要做就必須做好。我要讓孩子們體會到愛。”

這些年，高雷雷從資助貧困山區小學、捐助校車演變成了與足球相關的慈善行動，這就是修建以自己當年球衣號碼為名的“21球場”。

云南芒市隴川邊境的緬甸難民營學校的球場是第6座“21球場”。當初要建這所球場，還有些爭議，但是高雷雷選擇了堅持：做慈善、做公益，不分國界與信仰。把愛心送給那些需要的孩子，一切都值得。

高雷雷的云南公益有些曲折。他最初的“建設對象”是云南省麗江白沙完小，這是一座有著深厚足球基礎的小學，從這里走出了很多納西族的青少年球員。可是在2015年之前，這里沒有屬于孩子們的足球場，孩子們只能在紅土飛揚、地面不平的場地上奔跑。白沙完小的志愿者通過微博私信聯系到了高雷雷，介紹了白沙完小的情況。高雷雷立刻啟動了自己的云南麗江之行。實地考察之后，僅僅用一天時間，高雷雷和朋友們就準備掄起胳膊干起來。

要知道，3000多平米的操場要想建成為一座足球場，即使將所有成本降到最低，也要50萬的預算，這是高雷雷經營的小餐館一年的收入。退役之后，這是高雷雷維系生活、養家糊口的主要來源。而比起如今年薪動轍幾百萬的現役職業球員，高雷雷實際在退役之前并沒有掙到太多的錢。所以，這幾年餐館的收入大部分都投入到了高雷雷的慈善事業之中。

遺憾的是，球場在即將動工之前被叫停了。因為在此之前麗江當地政府已經有了修建白沙完小足球場的計劃，而高雷雷必須在動工修建之前，獲得當地的建設部門、環保部門相關手續批準。無奈之下，高雷雷決定放棄在白沙完小修建“21球場”。幸運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高雷雷建球場的影響，白沙完小2015年5月有了自己的新球場。

離開麗江白沙完小，高雷雷走進了備選學校——位于中緬邊境的芒市隴川縣第二小學。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將在麗江“省”下的50萬全部都投到了隴川第二小學的“21球場”之中。梳草、注沙、運球門、掛球網、發裝備、搬背板，親手給孩子們建球場是他再次接近足球的方式。建球場的每一個工序，高雷雷都親力親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每一分錢都花在了孩子身上。

這一次，高雷雷還特意在球場邊上修建了幾條彩虹跑道。球場最后收尾階段，高雷雷與學校的孩子們一起來鋪平球場的細沙，那一段時間的相處讓孩子們記住了這個來自北京的大哥哥。因此，當幾個月之后，高雷雷再次回到隴川二小時，孩子們能夠齊刷刷叫出高雷雷的名字。

“慈善可以和愛劃等號”

“別總覺得山里的孩子或者貧困地區的孩子就得用二手的東西，用比城里孩子差的東西。大人可能可以分出職位的不同，但每個孩子都是平等的。”高雷雷說。

在修建隴川二小的球場時，校長告訴高雷雷，在中緬邊境線上有一所緬甸難民營的學校，那里有1600多名緬甸的孩子，那里的孩子非常喜歡運動、尤其喜歡足球，可惜條件也很艱苦。高雷雷只有一句話：走，過去看看。

這一看，高雷雷又爽快地做出決定：要為難民營學校的孩子們修建一座“21球場”。因為剛剛修建了隴川二小的足球場，經濟上并不富裕的高雷雷不可能立刻動工修建第二座足球場，他必須回到北京照看自己的小餐館，積累下一座球場的資金。還好，后來在高雷雷的球友，同時也是好朋友何建平的介入下，這座緬甸難民營學校足球場得以在2015年夏天開動始工。

這些年，高雷雷做慈善、做公益，不僅為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們帶去快樂與幸福，他更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自己身邊的人。

7月14日，經過5個多小時的飛行、近3個小時的車程，高雷雷重新回到了隴川，在邊防辦理了相關手續之后，他來到了難民營學校。剛一走進校門，嶄新的球場在破敗的學校內格外顯眼。而學校圍欄外，一些下課的孩子們更是早早圍在了一起，觀看里面最后的鋪設。與球場工人一起進行了收尾工作之后，高雷雷走到孩子身邊，不少孩子也一眼認出來了之前已經幾次來過這里的高雷雷。這些緬甸的孩子雖然不像隴川二小的孩子們那樣能夠喊出高雷雷的名字，但從他們激動的歡呼聲之中能夠感受到，孩子們清楚這是一個專門來到這里幫助他們的人。

次日，球場的竣工儀式，也是高雷雷的生日。孩子們早早就在學校門口等候高雷雷和他的朋友們的到來，當地的教育局還特意請來了神父出席竣工儀式，當地的一些年輕女子也穿了只有在節日里才會換上的傳統民族服裝來擔任剪彩典禮的司儀。同時，學校還專門請來了一位能夠講漢語的緬甸官員，為的就是能夠在典禮上讓高雷雷聽得懂他們向這位中國朋友所表達的尊重之情。高雷雷說：“看到這些孩子們球場上能夠快樂地奔跑，這是送給自己的最好生日禮物。”

高雷雷說：“我覺得慈善可以和愛劃等號。愛跟錢的關系到底有多大？就像我培養孩子一樣，他需要的不是我給他買漂亮的衣服、價格不菲的奢侈品，而是我能陪伴在他身邊的每一個瞬間。對于山里的孩子也是一樣的，在投入金錢的同時，我更多的是把自己的心放進去。我認為孩子需要心理的支持，需要拿出時間跟他們相處成為朋友，讓他們知道遠方有這么一個人關心著他。我希望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慈善的戰斗中來，希望他們拿出時間拿出愛，我認為這要比拿出金錢來，作用更大。”

責任編輯 張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