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民
(上海理工大學,上海 200093)
1922年至1927年的上海大學,是中國共產黨參與領導的第一所培養高等干部的大學。它既是國共教育合作的重要文化舞臺,也為中國共產黨進行思想宣傳提供了良好園地。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學校的革命和民主氣氛異常濃厚,為當時上海一般學校少見。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成效顯著。
于右任時任上海大學校長,是國民黨中偏左人物,他雖在上海居住,但經常不在學校,具體負責人是具有深刻共產黨背景的邵力子和陳望道。社會學系主任是瞿秋白(施存統、李季曾相繼代瞿秋白該職位),中國文學系主任為陳望道,英國文學系主任是何世楨。瞿秋白和陳望道還先后兼任學校的教務長。由于與國共兩黨的密切聯系,加上與北洋軍閥政府的對立,學校的革命色彩比較濃厚。校務會議中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占多數。因此,其辦學方向、教導方針、政治活動帶有明顯的共產黨人特色。上海大學的紅色革命力量在上海占有較大的比重。1924年1月,上海大學有中共黨員18人,幾乎占上海市黨員總數的1/3。1926年12月中共黨員人數增加至130人,是全市黨員最多的支部。[1]成立于1926年3月的中共上海大學獨立支部,直屬中共上海區委領導,在上海大學任教的沈雁冰等人正是區委領導。其他還有與共產黨關系密切的文化名人豐子愷、鄭振鐸、周建人、田漢和趙景深等,他們成為革命和進步思想建設的重要關節點。這些都為馬克思主義革命思想宣傳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上海大學聚集著中國共產黨思想宣傳戰線上的中堅力量。《新青年》、《向導》、《前鋒》等進步刊物,在上海大學流傳甚廣,不少同學從中吸取了政治營養,而他們的老師陳獨秀、蔡和森、瞿秋白等正是刊物的負責人或編輯者。在社會學系,教師絕大多數是共產黨人,瞿秋白、蔡和森、惲代英、鄧中夏、張太雷、施存統、蕭楚女、彭述之、任弼時、鄭超麟、李達、任卓宣、安體誠、蔣光慈、沈澤民等都是中國共產黨人,他們基本上都受過良好的國學教育,而且不少人在日本、法國、俄國等不同地方,接受、學習乃至鉆研過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思想。因此,思想宣傳主體實力雄厚、人才濟濟,很大程度上指導著中國共產黨在該校的思想宣傳活動。
學校各個系都設有現代政治選修課。社會學系成為了馬克思主義思想宣傳的重要陣地。因此,以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武裝學生頭腦成為上海大學的特色。它是適應中國革命形勢發展的需要的產物,也是上海向現代性發展的一個反映。在教材方面,有馬列著作,孫中山作品,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瞿秋白《現代社會學》、《社會哲學概論》、《社會科學概論》、《現代民族問題》,瞿秋白、施存統、安體誠編著的《社會科學講義》,蔡和森《社會進化史》,惲代英《中國政治經濟狀況》,蕭楚女《中國農民問題》,鄧中夏《中國勞工問題》等。上述講義除在學校油印分發給學生外,還由上海書店出版活頁本,供校外愛好社會科學的青年選購。上海大學亦出版有《上海大學周刊》、《上海大學五卅周刊》、《上海大學三周年紀念特刊》等,進行馬克思主義等革命思想的宣傳。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大學的聚集,大大充實了思想宣傳的主體,同時豐富了思想宣傳的主題,更明確了思想宣傳的方向。
中國共產黨非常重視思想宣傳的渠道。無論在學校教育教學中,還是學生課外閱讀中,作為教育者的中國共產黨人都非常重視思想宣傳。
中國共產黨也很重視思想宣傳的方法和路徑,而且主要借助了文化的力量。上海大學與上海書店關系密切。中共創建并領導的上海書店成立于1923年秋天,主要任務是印行《新青年》季刊、《前鋒》月刊、《向導》周報等重要刊物。上海大學與當時《民國日報》的親密關系不能不提及。以1923年5月至8月為例,上海大學幾乎連續地在《民國日報》頭版作廣告,說明國共合作大背景在上海大學中的重要作用。還有,上海大學在中國共產黨公開的社會聯系方面,《民國日報》也在版面上給予支持。上海大學還是中共中央機關刊物《向導》周報的通訊處,同時北京大學也是《向導》周報的另一通訊,這樣上海大學和北京大學也緊密聯系起來。借助革命的力量,加上《向導》周報的傳播聲勢,當時就流傳的“南有上海大學、北有北大”的說法也不足為奇了。
此外,中國共產黨在對社會生活關注的基礎上還重視社科會學理論研究和文學藝術創作。1923年夏天,剛到上海大學不久的瞿秋白在對學校提出的要求中,也正好反映了他對社會生活認識的兩種路徑或兩個重要方面:“切實社會科學的研究及形成新文藝的系統!——這兩件事便是當有的‘上海大學’之職任,就是‘上海大學’所以當有的理由。”[2]即社會科學和新文藝。上海大學學生在此方面的組織很突出,宣傳文化的有“書報流通社”、研究學術的有“社會科學研究會”、“三民主義研究會”、“湖波文藝研究會”、“春風文學會”、“孤星社”等,增進平民知識的有“平民夜校”,還有演講練習組織。[3]可以說,在如何進行思想宣傳上,中國共產黨結合自己的教學和革命傳播實踐作了諸多有益的探索。
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影響較為廣泛和深入。據上海大學學生張士韻回憶:“上海大學的教授們將素日研究的成果,從歷史上推演下來的結論,從實際社會現象與社會活動中抽出來的理論,編輯成書,印發全國……”[4]上海租界當局《警務日報》,曾重點在出版上描述了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情況,從中可以看出中共紅色革命宣傳者的集群力量,以及中國共產黨走進校園的力度。上海租界當局對此現狀表示擔憂,更重要的是因為中國共產黨持續的反帝宣傳令租界當局感到恐懼,曾重點描述了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情況:“最近幾個月來,中國布爾什維克之活動有顯著之復活,頗堪注意。……至目前為止,尚無足夠可以進行法律控訴之煽動性文件,但最近一期之內容中似有超過范圍之處,現在翻譯中。”[5]從中可以看出,中共紅色革命宣傳者的集群力量,以及中國共產黨走進校園的力度,更重要的是因為中國共產黨持續的反帝宣傳令租界當局感到恐懼,并采取了野蠻行動。1924年12月9日,公共租界當局借口上海大學出售《向導》周報等刊物,闖進學校,肆無忌憚地對學校中學和大學圖書室、講義室以及書報流通處的進步書刊、講義進行搜查和搶劫,涉及《社會科學概論》、《社會進化史》、《新建設》、《孫中山先生十講》、《民族主義》、《上海大學周刊》等百余種。事后,會審公廨又拿傳票來傳代理校長邵力子。[6]《向導》周報在第97期“讀者之聲”繼續對租界當局這一暴行進行揭露。社會學系學生何秉彝在《向導》周報所發的文章中,不僅嚴厲譴責了帝國主義的野蠻行徑,還堅定地認為:《向導》是我們中國唯一有價值的報紙,它喚醒了中國人民的覺醒。帝國主義的野蠻搜查,“不但未將我們的尖兵——向導——絲毫未得加以妨害,反轉提醒許多人,作為你的勁敵了”。[7]
1924年夏,上海大學的進步師生在滬西、滬東、浦東等工人區開辦夜校,進行革命教育活動。在上海工商學各界舉行市民大會或游行示威,反抗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時,上海大學總是走在前列。1925年五卅慘案引發的革命運動期間,上海學生聯合會等團體在宣傳鼓動領域非常努力,其中上海大學頗為突出,《字林西報》還特別指出該校受共產黨影響。[8]可以說,在推動工人運動和學生運動及二者的結合方面,上海大學的師生工作甚豐,而其中的中國共產黨人以教師身份進行活動,又使自己的思想宣傳工作更上層樓。良好的革命氛圍,使上海大學成了培養革命和進步人才的寶貴園地。學生秦邦憲、陳紹禹、王稼祥、楊之華、丁玲和陽翰笙等很快成為中國共產黨思想宣傳戰線上的佼佼者。后來成為馬克思主義宣傳家的張仲實在陜西三原上學時,遇到在上海大學讀書的老鄉李子建回家,發展共青團員,他就加入了組織,并在1926年夏天也考進了上海大學。在上海大學中文系學習過的文學家、出版人施蟄存回憶道:“上海大學是一所新創辦的貌不驚人的‘弄堂大學’,但它的精神卻是全國最新的大學。在中國新文學史和中國革命史上它都起過重要作用。”[9]而其中共產黨宣傳工作者的努力功不可沒。
上海大學也吸引了當時社會上的進步青年。1924年3月29日,“南社”成員柳亞子的兒子柳無忌曾給父親去信,商量自己高中畢業上大學的問題。柳無忌選擇了上海大學作為自己的奮斗目標。他認為在上海大學學俄文很有趣,不是教會學校,不讀圣經、做禮拜和早禱等令他討厭的事情。[10]進一步說明了上海大學對社會青年的影響之大。
綜合上文分析,可以發現以下啟示:一是中國共產黨宣傳工作者在上海大學的聚集,不僅自覺加強了在大學中的宣傳力量,還充分利用中國共產黨的高度組織性和諸多宣傳機構,不斷傳遞者健康向上、追求進步的文化精神;二是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手段豐富多樣,還富有層次,推進了課堂宣傳、課外宣傳以及思想宣傳與社會生活實踐的結合。由是,中國共產黨使青年學子在革命的熱情中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新生的青年革命力量又進一步傳播了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種子,在思想啟蒙、社會運動和政治斗爭中引起了革命的鏈式反應[11];三是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其實已形成了一個較為完善的革命傳播系統。如果用現代傳播學中的“5W”模式(即誰、說了什么、通過什么渠道、對誰說、取得了什么效果五要素)來分析,上海大學被視為一完整的思想宣傳系統都不為過。中國共產黨在上海大學的思想宣傳,貫穿于學校創辦的始末,其目標明確,主體和主題皆鮮明,在宣傳者青年學子的密切聯系和交流中,成就斐然。
[1]汪令吾.國共合作創辦的上海大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23.
[2]瞿秋白.現代中國所當有的“上海大學”[N].民國日報,1923-08-02(1).
[3]范壽康.學校新聞匯集[N].民國日報,1924-11-18(6).
[4]張士韻.中國民族運動史的上海大學(節錄),轉引自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五卅運動史料(第一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269.
[5]警探口中的上海大學.轉引自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五卅運動史料(第1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269.
[6][7]何秉彝.帝國主義蹂躪上海大學的追記[N].向導,1924(96):805-806.
[8]學生在南京路暴動——幾個中國人死亡(轉引自上海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五卅運動史料(第1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706.
[9]陳子善,徐如麒編選.施蟄存七十年文選[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6.105.
[10]岳麓書社近代文獻部編.柳亞子家書1887—1958[M].長沙:岳麓書社,1997.470.
[11]吳 澤.李平心史論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