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銀熙實業有限公司 陳立勛
在引入對企業財務管理“三權分立”的探討之前,有必要了解什么是“三權分立”。追根溯源,“三權分立”思想發端于西方國家對于民主制度的理論構想和政治實踐,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中,借由對前人政治遺產的繼承及對民主政治體制構想的路徑探討,提出了民主國家應施行以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三權分立”為主的政治制度,“三權分立”思想由此濫觴,并在隨后的跨學科、領域交流與融合中逐漸向其他學科、領域滲透,發揮著積極而明顯的影響,儼然成為民主思想和實踐的代名詞。
事實上,正如西方民主政治中的“三權分立”政治原則著眼于保護締結成契約社會的民眾的基本權益一樣,企業在財務管理中引入“三權分立”制度的目的,也在于保護發起與成立企業的出資人的權益,即企業所有者的權益;而隨著企業股本資本化、社會化程度的提高,利益相關者的權益也被納入到企業管理的目標對象群之中。準確地說,企業希冀借助民主政治中的“三權分立”制度,來消解和規避生產運營中信息不對稱及權力自我固化這雙重負面因素所加諸給企業的財務風險,最終掌舵企業巨輪向著設定的、符合企業和出資人利益要求的方向前進。在過去的企業實踐中,內部人控制、大股東淘空、權力尋租與腐敗、冒險化決策等管理問題的反復出現證實了信息不對稱及權力的自我固化帶給企業的危害與損失,也充分說明了在企業財務管理中有必要建立起一套能夠相互制約且并不威脅企業財務運營健康的權力運行體系,來指揮和協調企業財務資源的運作,并使之為設定的管理目標服務。
在政治體制中,形成合意并締結契約社會的是分散的、彼此聯系很弱的個體。就單個而言,他們對政治、社會的影響力有限,他們之所以能夠占據舞臺是因為某些共同的政治訴求將彼此捆綁到一起形成巨大的政治利益團體。因此在政治生活中,“具體”的“你”和“我”可能會被視而不見,但“抽象”的“人民”總能得到政治家和官僚們的青睞和重視。企業則不然,對于企業而言,決定其誕生、成長、發展、死亡的并不是抽象的群體,而是實實在在的每個出資人,由于此出資人是具體的、有明顯指向的,這就使得出資人能夠對企業的管理和決策活動施加具體而直接的影響,即決策權對執行權的影響。但不當的治理結構往往使得這兩種決策權合二為一:在所有者缺位的國有企業中,決策權和執行權統一到管理者手中,國有資產的貪腐、流失嚴重;而在“家長制”的民營企業中,這兩種權力往往被大股東所獨占,成為大股東踐行自我意志的工具,中小股東和其他相關者的利益卻受到損害。
對于“三權分立”引入到企業財務管理中的構想原本是為了減少和避免企業在管理過程中的集權統治風險和權力腐敗行為,并由此引導企業向廉潔、高效的方向前進。然而,許多企業家和管理者卻出于對“三權分立”可能導致低效的擔心而遲疑和抵制,這部分人認為,“三權分立”對于企業的美好構想最終可能同企業管理實踐大相徑庭,并迫使企業陷入“民主制度的陷阱”,逐步淪為一個內部互相掣肘、效率低下,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被對手“以快打慢”的官僚化組織。事實上,這種擔心并非空穴來風。企業家們經常沮喪地發現,在引入和實施“三權分立”后,企業可能面臨規模增長和效率降低的同時到訪。這是由于在權力分散和制約后,地盤意識的萌芽及不當的績效考核,使得各部門僅對本部門的責任負有天然的義務,對其他部門的職能和工作則不必過于在意。一個銷售經理提出的一項市場營銷方案很有可能會因為財務預算過大而被駁回,或是因為官僚化被遲滯延誤,并最終喪失機會。
財務管理中“三權分立”體系實際上是回應和解決企業的財權分配和使用問題,是對“財權如何賦予”、“財權如何行使”和“財權如何監督”三個問題的回答。更深層次的是對企業所面臨的激烈市場競爭及復雜內外環境的系統風險應對策略,而這種風險應對策略理應深入到企業管理的各個層級、滲透財務運營的各個領域,并以此建立起企業的財務風險管理體系。然而在實際應用中,不少企業并沒有吃透“三權分立”的思想精髓,對財務管理風險的認識還停留在初級階段,這使得企業在“三權分立”的管理實踐中習慣于表面的、膚淺化的設置和安排,如規定財務決策、執行和監督由不同的管理部門和人員負責,盡管這也是十分必要且合理的。對于企業財務管理的內部運營風險、集團公司與子公司的財務風險安排等,企業卻并沒有足夠清醒的認識和應對,而這些管理活動卻正是急需“三權分立”風險應對策略實施的領域、環節和部位。
毋庸諱言,現行的企業管理體制如同正在運行的政治權力結構,是一個金字塔式的管理體系。這個由各級部門、各層領導組成的科層制官僚組織內部,單向性和阻滯性在確保組織結構穩定的同時,也在無形之中加劇了內部的等級觀念和威權特征。而勞動者的相對弱勢地位使得員工在企業之中更加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而這無疑會削弱員工在執行、監督過程中的獨立性和自主性。在面對領導、上級的時候,他們更多的可能是習慣于俯首帖耳、做沉默的順民,而不是質疑領導的想法或判斷,即使他出現了明顯的、嚴重的錯誤。企業越是層級森嚴、體系井然,員工的壓迫感和威嚴感就越甚,對決策權力質疑的聲音就越聲如蚊蠅,自然也就無法實現對決策權的風險防范和監督,只剩下對權力的自我調整和曲意逢迎。相反地,如果企業的層級是簡單的,則內部不失生氣,對權力的執行和監督也更能夠遵循科學的、而非領導意志的路線前行,員工也敢于表達和貢獻自己的想法和才智,對決策提出質疑和建議。
治理結構是企業運營和管理的基礎,財務管理的“三權分立”首要便是建立在企業治理結構的“三權分立”之上。因此,企業有必要從完善治理結構開始,為財務管理的“三權分立”奠定組織和結構基礎。現代企業便是建立在所有者與管理者相分離即產權與經營權分離的制度基礎之上的,企業應當按照《公司法》的法律要求,建立起股東代表大會(及董事會)、經理層及監事會的“三權分立”架構體系。在國有企業中,針對所有者缺位的管理制度體系,應當簡化和削減冗長的代理鏈條,明確產權歸屬關系和責任人。同時對職業經理人予以期權激勵制度,并通過減持國有股本、引入民營資本等推進股東多元化,讓所有者不再“虛位”。而在“家長制”作風濃厚的民營企業,尤其是家族式民營企業中,也應借助產權多元化改革和職業經理人制度,擴增中小股東和經理層的權力,并可以借由建立第三方監督體系的方式加強外部監督。
對于企業擔憂的實施財務管理“三權分立”后,可能引發的企業內部推諉扯皮、運營效率下降的問題,可以通過健全激勵制度和責任體系、推進內部管理信息化建設等方案予以有效解決。財務管理活動涉及企業管理活動的方方面面,因此財務管理并不僅僅是財務管理部門的責任,也應包含其他部門的責任。當然,對于企業財務管理的問題,也是如此。如對于財務部門和銷售部門的互相“掐架”行為,可以通過有效的考核指標設計和激勵機制最大限度地統一兩部門的管理目標。同時,在企業的財務管理過程中,應當且有必要架設起內部資源共享、互聯互通的財務管理信息系統,以此推動各部門之間的財務信息共享和財務配合,密切橫向部門之間的聯系。
就宏大而抽象的財務管理而言,當然可以將其分為“決策”、“執行”和“監督”三個有機聯系又能夠互相制約的環節,并據此建立起能夠掌控整個企業財務資源分配使用、并確保廉潔高效的財務運營體系。然而財務管理的“三權分立”并非如此簡單和表象,它存在于財務資源流動的所有過程和流經的所有環節,企業必須重新正確認識“三權分立”中對于財務管理的風險控制理念,從風險導向的認知基礎上深入企業財務資源流動的過程和環節,探索和發現風險點,并在“三權分立”的風險管理基礎之上建立起全面、嚴密的風險管理體系。如“三權分立”的思想可以應用到集團分公司和子公司的財權分配問題上,很顯然集團公司應當也必須扮演財務決策和監督的角色,并由分立的思想進一步明確出應賦予子公司在財務執行中的必要自由,而不是束縛和鉗制。又如在關鍵財務崗位的控制上,如審核、采購、會計、出納、驗收、庫管等環節,也應當遵循“三權分立”的思想從決策、執行和監督的風險環節進行設計和管控。
相較于傳統行業的企業而言,互聯網等新興行業的內部管理似乎更為人性化和平等化,谷歌、蘋果、小米等風頭正盛的新興互聯網企業內部充斥著員工們活躍的思想火花和大膽建言,而這正是多數傳統行業企業所欠缺的。企業尤其是傳統行業企業需要借鑒這些新興互聯網企業中的內部管理和文化精神,如精簡管理層級,拉近員工同企業管理層之間的距離;設計和實施扁平化管理機構,填補一線員工同上層管理者之間的縱向代溝;重視財務管理的前端建設,允許和鼓勵財務管理的一線員工大膽提出想法、質疑和建議。正如華為總裁任正非曾說的“讓一線呼喚炮火”,財務管理的執行前端必須能夠準確、全面并且應當將信息如實反饋給決策后端,以此形成完整、快速反應的信息鏈條,鞏固財務管理中的執行和監督地位,最終確保財務目標的貫徹執行,增進企業和投資人利益。
財務管理中的“三權分立”歸根結底是出于對企業管理運營風險的考量和制度預防,企業必須據此樹立起風險導向的管理理念,觀察和剖析內部財務活動,并由此建立起以“三權分立”為基礎的全面風險管理體系。
[1] 田桂芹.企業財務決策、執行、監督“三權”分立研究[J].中外企業家,2013(33).
[2] 韓松凱.關于財務決策、執行、監督“三權”分立研究[J].經濟研究導刊,201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