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豐
(中共宜昌市委黨校,湖北 宜昌443000)
自19世紀以來,社會精英理論越來越受到思想家們的關注。在一般意義上的社會分層之外,對于社會結構的剖析受到了主流意識形態的深刻影響,而主流意識形態必然是由社會精英階層提供了基本的行為框架和核心理念。卡爾·曼漢姆在繼承了19世紀以來思想界對于社會精英的研究遺產后,在其對社會重構方面的研究中,也提出了相應的社會精英理論。他指出,在社會危機發生時,社會必然伴隨著長期的心理危機,這一危機的最直接表現,就是社會精英階層的主流意識發生嚴重的分裂。當然這種分裂是有著一定的外部環境作為媒介然后傳染到整個社會的。本文將從卡爾·曼海姆關于社會與文化(社會心理)之間的相互影響方式入手,探討社會精英文化在社會危機中的嬗變過程與基本規律。
卡爾·曼海姆首先將社會劃分為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它們分別以各自的方式來發作用于社會文化或社會心理。“首先,我們具有自由而未受調節的那一部分社會生活,它以自發的形式陶冶治理生活和文化生活。其次,我們具有那些在文化領域呈制度形態的社會組織。在此,我們想到了教會、學校、大學、研究機構、報刊、無線電廣播,以及各種類型的組織化的宣傳對智力生活和文化生活施加影響。”簡言之,曼海姆對于社會領域的大致劃分為:自發性社會生活與制度性社會生活。他認為,在一般條件下,一個自由社會的大眾生活其本質是自發的。在沒有受到外部,特別是政府干預的情況下,大眾生活呈現出一種自為自發的狀態。社會文化在大眾中有著獨特的表現形式,大眾將個體價值與內心情感通過一定的形式向外界傳達,而受眾則是一群不確定的對象。這種傳達模式將個體凸顯出來,即他本人,不論具有何種身份,都是一個文化的創造者、傳播者、接受者。這種自發的大眾文化常常是各種社會亞文化的集合,其表達途徑不一,內容形式多樣,具備大量的原生態特征。
而另一方面,在制度性文化中,我們可以很容易觀察到社會控制的作用,通過各種組織化的方式,將精英階層的意見向整個社會傳達。而組織化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地設計、完善、修訂各項社會制度的過程。那么在這一過程中,我們首先看到的并不是精英自身的意見表達模式,而是組織行為和制度體系給整個社會提供了一個作為樣本的行為指南。即是說,在這個社會中,最為基本的觀念意識是由一小群社會精英強制提供給大眾的,而強制的過程則顯得十分隱蔽,甚至傳播者將之作為一個自覺的行為表現出來。在大眾社會中,即使有一個強勢的政府,也絕不會出現一個微孔不入的通盤計劃,來徹底規范人們的各項行為。因為對于大眾而言,各種生活行為本質上是作為“常識”,借助“傳統”的外殼而傳承的,它不需要政府的具體調節,而是一種切實的個體行為。
曼海姆將研究重點正是置于這樣一種角度,即政府的社會控制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大眾的社會文化。他的論證邏輯在于,從社會精英的角度入手,通過分析社會精英在社會文化中的傳遞作用,來觀察文化受眾的基本狀態。通過上述分析,我們不難發現,文化受眾由于與精英階層的隔離使得社會領域本身出現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結構。一個結構自然沉積著傳統文化的各項規則,另一個則與時代保持最近的距離,這兩個結構的融合,建立在精英的主流意識的普及程度上。當某一個時代中的精英階層將自身的價值觀成功的普及到整個社會時,這個社會就完成了一次文化(心理)整合。但這并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種社會文化變革的先兆。換句話說,精英在社會結構中扮演的角色不是由其自身的地位決定的,而是由傳播的理念來證實的。既然大眾與精英分屬兩個完全不同的階層,那么大眾不需要精英對于自身生活細節的干涉,他們只需要通過精英階層來感知社會的發展與時代的變化就可以了。
社會結構中的精英由于占據了意識形態的主流地位,在整個社會生活中,就充分掌握了文化傳播的話語權。何種文化或新的理念通過何種途徑傳播成為了精英階層自身的事業。如此一來,大眾文化開始向“粗糙化”發展,一種無法被準確定義和享有規范性的文化成為了大眾自身可以接受的文化。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嚴重的誤解,一方面精英被置于社會結構的上層,即文化原創者的地位,他們掌控了大多數信息傳播的媒介,而這些媒介所宣揚的文化由被精英階層進行過濾的。至此,大眾作為普通受眾無法知曉一種社會文化的原創過程,而對另一階層而言,他們也不必知曉這一過程。另一方面,大眾與精英的疏離,成為了“精致”文化的反對者,大眾無法承擔享受精致文化所需的高額成本。社會文化的二元分離使得在一些歷史時期內,精英與大眾之間的文化分歧越來越大,以至于無法彌合這一橫亙于上層社會與下層社會之間的文化鴻溝。社會內部的文化裂痕由此產生,而且就以往的歷史經驗來看,這一裂痕是無法消除的。說來奇怪,首先是社會精英階層首先發現了自身與下層民眾之間的文化差異,他們積極主動地希望通過文學、教育以及可以利用的交流方式,來實現上下階層的對接。即重新彌合社會內部的鴻溝——啟蒙時代的思想家們不論出身于哪個階層,他們都是社會精英,在整個啟蒙時代都為了人類的共同福祉而奮斗著。
卡爾·曼海姆自然在精英社會的嬗變中嗅到了社會劇變的味道,尤其是他經歷的20世紀30年代——法西斯主義甚囂塵上的時期。我們不禁要問,當時歐洲的社會精英究竟在做什么,使得一股如此邪惡的思潮幾乎席卷了從波羅的海到地中海的中歐,而沒有得到遏制。歷史的教訓告訴我們,一個完全分裂的社會是無法輕易解除社會結構內部各個階層的心理枷鎖的,這一枷鎖一方面是在阻止其他階層對自身利益的侵害,而另一方面是希望原封不動的維持現狀。不論現狀對某些階層是多么的悲慘和絕望。20世紀上半期的歷史正是一個底層社會對上層社會的反抗史、斗爭史。這一斗爭遍布全球,這在人類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而曼海姆的視角則展示了一張精致的社會精英網之下,大眾的覺醒及無助。社會觀念也不會因為一兩次大戰而發生根本性變化,精英與大眾的對立——一種必然卻被動的社會發展狀態,使得許多社會政策都必須進行公平性和公正性的考量。然而由于競爭原則的普遍存在,社會精英階層的資源控制力會逐步增強,資源的高度集中,雖然可以利用各種社會收入再分配政策予以調節。但實際上,這種調節變成了一種資金的分配調節,大眾作為社會福利的受益者卻在一般生活中感受到了各種不公正的對待。但是絕對的平均主義將直接毀滅社會競爭帶來的各種原創精神,兩者之間的緊張關系使得某些福利性社會政策在最后決算時都顯得十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