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林
我一直以為,一個成熟的小說家,他的寫作一定是有他的地理的,就像莫言,他的小說地理在山東高密,而馬爾克斯寫作的小說地理一定在哥倫比亞。對于小說家的寫作故鄉這一說,我是持認同態度的,因為作家的寫作故鄉大多是他真正意義上的故鄉,這里是他生命的出發點,也是他最初的情感和精神成長的始發地,但小說家的故鄉地理與他的故鄉還是有區別的,區別在于前者具有審美,后者只是傳統意義上的故鄉。也就是說,小說家的故鄉只能給其提供一個塵境世界,這個世界的人和事往往是世俗化的,是雜蕪的,只有故鄉地理能給小說家提供一個真境,這個真境可以讓小說家的思緒自由行走,能夠在這個世界里看到生活的真相以及人性的本真。
這些年,我看到國內的詩評家談到詩歌的根性,我想這個根性對小說而言也是很成立的,因為小說的根性仍然在小說家的故鄉地理范疇,自然這只能對小說家創作的作品而言。當小說家有了自己的真境世界,也等于有了明凈的天空和肥沃的土地以及純凈的陽光和空氣,小說家的小說作品就成了生長在這個世界的莊稼抑或樹木,進一步說,小說家創作的人物就有了其獨特的品質和個性。
我常常感慨,人世間那些令人刻骨銘心的情感,并不會隨著肉體的消亡而消逝,這是因為我們有以文字為載體,將人的情感記錄并傳承的文學。小說作為文學中的一個品類,自然也就具有記錄情感的神奇功能。由此就涉及了小說的情感地理。在我看來,小說的情感地理是源于小說的故鄉地理的,因為小說的故鄉地理決定了小說情感地理的豐沛性和縱深性。我始終堅信,我們生命中所具有的情感都是源于大地的,我們不可能成為天外來客。從這個意義上說開去,小說的情感地理也只能源于大地,小說里的人物也只能是扎根于大地,就像一棵樹,根在土里越深,肢體就越豐碩。
我特別贊同賈平凹的一句話:相互擁擠,志在天空。我想這不僅僅是指陜西作家的生命姿態,更多地道出了大地上萬物的生命姿態以及精神姿態。我驚奇地發現,幾乎生長在大地上的生物都是仰望天空的,就像葵花向著太陽。小說自然也是這個狀態。由此我想,小說作為小說家故鄉地理生長的莊稼抑或樹木,除了具有情感地理外,它應該是有精神地理的,盡管它是由文字派生的,但它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是一個以生命形式同人類如影相隨的親密伙伴。
小說的精神地理昭示了小說同其他藝術一樣,是形而上的產物。我想,這也是我們常常對那些杰出的、神奇的小說產生敬仰產生敬畏的原因,因為好的小說總是有其很高的精神向度,它仿佛是一顆閃閃發光的星座,活在天地之間。它的光亮不僅溫暖了人類的內心,還照亮了人類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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