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顏色

朱建高

時間的顏色

朱建高

人類不斷按照自己的內在要求利用與塑造著外在世界，與此同時也不斷地錘煉與提升自己的內在世界。在日新月異的當下，人們似乎更在意創造新世界而疏忽烙印著人類精神足跡的傳統世界，本文及作品企圖通過老城舊色的切入點運用水彩媒介詮釋歲月變遷的顏色，表達個人直覺的觀察與感悟，以期在流逝中找尋色彩的密碼。

時間 顏色 水彩

一

無需諱言，全球化浪潮的今天，中國的城市現代化似乎就是統一高樓化！不僅高樓的式樣幾乎一致，而且色彩也幾乎是統一的，更不要說高樓里面的商品，甚至高樓里面的人也是如此。

在漫長的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過程中，人類不斷按照自己的內在要求利用與塑造著外在世界，與此同時也不斷地錘煉與提升自己的內在世界。人之所以為人脫離猿猴攀援下樹、走出洞穴直至建造高樓大廈，一步步將自然打上人類的印記！

筆者有幸目睹所在城市改造中顯露的老城舊色，雖然它一直存在于此，但似乎從未引起注意，直到它即將離我而去，突然回首，悵然若失！也許一堵墻、一座房子、一道門在當時只是孤立的張家的房子、李家的過道，隨著它們的累積，反而成為大眾的、歷史的長廊、成為社會轉型發展的視覺橫截面，盡管這些昔日的寂寞磚塊灰墻、銹跡斑斑的鐵門極具確切的現實性，但我無意于簡單復制和再現它們，而旨在通過手與心轉化視覺的觸摸、內心的體悟，皴擦點染，點滴流淌，色隨水化，筆隨手動，手隨心轉，心隨景移，不經意間的觸碰似乎更加準確的詮釋當下的感悟。

二

紅色在全世界的語言中都是最古老的的顏色命名，甚至在有些語言里“彩色”和“紅色”用的是同一個詞，如在西班牙語中都是用“coiorado”。另外，紅色的象征性意義受到兩個基本經驗的影響：血與火。希伯來語里“血”和“紅色”兩個詞是同源的，愛斯基摩語中“紅色”字面直譯就是“像血一樣”，在寒冷地區的俄語中 紅 色 又 與“ 寶 貴 ”、“ 美 麗 ”、“ 珍 貴 ”的 意 義 一 致 ，“ 紅 色 之 詞 ”形容聰明的意見，“紅色的事物”與“好的事物”意思相同，莫斯科的“紅場”也是“美麗的廣場”，“紅軍”也即“雄壯的軍隊”。

在中國紅色同樣被賦予積極的意義，尤其在上個世紀特殊時期，中國就是紅色的海洋，意味著特定的政治屬性，時至今日，我所在的這個粵北山城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被賦予特殊的歷史使命，遺留不少“深挖洞廣積糧、備戰備荒”的歷史痕跡，《時間的顏色》就是一例，盡管這些設備設施已經完全棄之不用，但是本人再一次走近它，目睹它慘淡容顏，仔細端詳其銹色中的紅色與紅色中的銹色，記憶中的歷史潮起潮落好像一次一次在耳旁回響，似乎它就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滿臉歲月言說過去現在的變遷！

時間的顏色26x26cm

天兔來襲40x80cm

也許歷經歲月洗禮，喧囂歸于平淡，鮮亮變成灰暗，這也許就是人們不愿意看到的老城顏色，難怪在歌德的悲劇中，四個“灰色女人”去拜訪經歷一切卻仍不愿死去的老浮士德，這四個“ 灰 色 女 人 ” 要 把 他 驅 向 死 亡 ———她 們 是 ：“ 憂 慮 ”、“ 缺 陷 ”、“ 過失”、“困苦”。美國人所說的“Gray areas”(灰色地區)就是指失業率特別高的地區，不友好天氣的顏色被普遍化為不友好的色彩，給人以拒接、有棱角及冷淡的感覺。不顯眼、不自信、沉默寡言是灰色的特性。

同時，好像灰色與過時、消極有著天然而緊密的聯系，年老會讓人聯想到灰色，不管金發還是黑發，上了年紀后都不例外地變成灰發。尤其在這個青年日益決定生活潮流與文化風尚的時代，灰色更是消極、低微、遺忘、毀壞的代名詞。更有甚者，灰色被賦予秘密與非法的意味，如“灰色區域”（意指許可與懲罰之間的不明確地帶）、“灰色 收入 ”（意指 非 正當 收入）、“ 灰色 市場”（意 指提 供比合 法價格折扣市場）、“灰色文化”等等。

相反地，摩西曾發布命令：“在一個灰白的腦袋面前你應起立并向這位老人致敬。”，花白胡須被稱為“銀髯”，灰白頭發被稱為“銀絲”等等，因為灰色與經驗、威望、智慧、富有品味、不張揚同義。

似乎老城區總是呈現灰色，筆者所在的城市中的老城當然也不例外。在明末清初，這個粵北小城曾是溝通中原、聯接珠三角的商業要地，商賈穿梭，商鋪林立，至今還有整條的商業老街如本人之《歲月有痕系列》，盡管已經開始被拆，但仍然依稀可見當年的繁華，這些畫作其實就是本人的視覺日記，既與重大題材、獎項、市場價值無關，又不為應付、不為職責、不為使命，只是運用平實的繪畫手法，表現日常所見所感，或許還有些對過去的好奇，似乎企圖在這些殘垣斷壁中尋找時間的縫隙，并悄然在其中穿越歷史！在這種毫無束縛的涂抹中感受色彩的自由，從中得到心靈的慰藉和滿足！

三

色彩能夠喚起我們自然的、無意識的反映和聯想。這種心理現象源于我們的經驗，以致成為內心世界的一部分，它已經遠遠不是一種簡單的物理現象。

在漫長的西方藝術發展過程中，尤其現代主義時期以前，它尊崇理性與再現的藝術觀念，色彩被視為素描的仆從而存在。德國哲學家康德在《判斷力批判》中指出：“在繪畫和雕塑中，構圖是關鍵……，給草圖增輝的色彩是構圖的一部分。色彩以它自己的方式給我們觀察的畫面增添一種生氣，但色彩自身絕不能使畫面變美。”甚至連新古典主義代表人物安格爾也說：“素描是藝術的真諦。”時至近現代，中國山水畫大師黃賓虹在《與朱硯英書》中說：“設色非取悅觀，墨色既妙，即不設色可也。”又在《與傅怒庵書》中說：“筆法是骨，墨法肌肉，設色皮膚耳。骨法構造雖有不同，骨肉停勻，方為合法。”可見，在傳統的東西方色彩觀念中，色彩的魅力遠沒有被發現！盡管自古以來，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色彩，并享受著色彩帶來的歡樂。

人們對色彩的認識最初是基于直觀感知，然后加以想象，客觀、理性認識色彩是在牛頓發現光譜定律之后。當然，色彩研究不可能完全基于客觀原理。

色彩真正被發現應該始于印象主義，可以說印象主義是現代繪畫的起點，它將光與色的科學觀念引進到繪畫之中，革新了傳統的固有色觀念，創立了以光源色和環境色為核心的現代寫生色彩體系，印象主義畫家們開始覺悟到繪畫中的存在只屬于繪畫自身的色彩，色彩可以是獨立的，并有著自己的規律，他們開啟了認識色彩、運用色彩的世紀之門。1890年8月莫里斯·德尼在《新傳統派的定義》一文中精辟論述：“畫布上按照一定規律排列的平涂色塊是繪畫的主要構成因素。在這樣的藝術思想指導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畫家，看到了色彩潛在的、有待去釋放的能量，實施了更為大膽的實驗。終于，安德烈·德蘭于1905年將顏料管中擠出的紅、黃、藍三色直接在畫布上涂出了一個個長方形的小色塊，徹底打破了傳統的色彩觀念。”

色彩本身只是沒有靈魂的物理現象，但是人們長期生活在一個色彩繽紛的世界中，自然會受到色彩的視覺刺激，積累了許多視覺經驗和心理聯系，一旦視覺經驗與色彩刺激發生碰撞，就會產生某種情緒或情感。色彩在時代的變遷中，被人們賦予了獨特的含義（盡管不同地域不同民族賦予的含義大相徑庭），同時，它就具備了傳達人們情感的功能和力量，也具備了繪畫藝術最根本的直觀性！

繪畫需要用眼睛去觀察，而不是僅僅是用經驗去聯想！

歲月有痕之一26x26cm

歲月有痕之二26x26cm

歲月有痕之三26x26cm

歲月有痕之四26x26cm

歲月有痕之五26x26cm

[1]【德】海勒,吳彤,譯.色彩的性格[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

[2]趙云龍，張玉新.水彩風景寫生[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3.

[3]【德】蘇珊娜·帕舍，羅斯瑪麗·扎赫，高玉，譯.跟著莫奈玩色彩[M].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1.

[4]周翊.色彩感知學[M].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2011.

[5]【英】伊恩·辛普森,馬婧雯,陳紅巖,譯.柯林斯色彩繪畫完全教程[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3.

作者單位：廣東韶關學院韶州師范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