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孔儒風

沈彥希

衢城中心，繁華喧囂的街市和別的城市沒有什么不同，特別的是有一座安詳的宗廟，溫和有力地駐足在這里——那就是孔廟。

循著悠悠的禮樂，我去拜訪了它。踏上青灰色的臺階，耳邊響起的是娓娓道來的千年儒聲和深深淺淺的吟誦。它是偉大先哲孔子的思想精髓，是數千年來炎黃子孫遵循的傳統美德。且讓我們恭敬地叩響朱色大門，沉醉到這“和”的大同境界。

立于門前，城市的喧囂早已消逝，只覺自己如同靜靜地在時光中佇足。空氣中彌漫著安寧的檀木香氣，又讓人仿佛感受到孔子“溫、良、恭、儉、讓”的美好德行。廟門上方懸掛著書法家沙孟海先生題寫的“衢州孔氏家廟”匾額。步入廟門，便可見數株百年以上的銀杏樹，枝葉繁茂，樹干挺拔，一種歷史的滄桑感油然而生。

廟內東墻爬滿青苔的古碑中，有一塊重修衢州孔氏家廟碑。康熙年間，駐節衢州的大學士李子芳這樣寫道：“自唐開元后，郡邑皆立孔子廟，有司歲時奉祠，至今不廢；而為孔子廟者，遍行天下，唯曲阜與衢州耳。”說的是孔子家廟，全國僅山東曲阜和浙江衢州兩座。

800多年的風雨驕陽，戰火硝煙，使孔氏家廟屢廢屢興。北宋末年，戰火紛飛。孔子第48代裔孫孔端友，背著孔子及其夫人的楷木像，離開山東曲阜，南遷至此，建孔氏家廟為宗廟，從此，小小衢城便成為了孔氏稱道的“第二圣地”。

沿著孔廟的中軸線走，經大成門過甬道，入大成殿，這里是廟中最高的建筑，雄偉而不失儒雅。雙重飛檐似低旋的鷲鷹，中間豎匾，上書“大成殿”三字，自有一份大氣。而檐下的“生民未有”四字帶著儒家的溫潤氣質，為清代雍正皇帝御筆。重重樓閣，浩浩殿堂，已是氣勢不凡。殿內無需雕梁畫棟，不過細刻幾筆圖文，便有了儒家文化特有的韻味。孔子的坐像靜靜地立在正中，似垂頭低語。伯魚、子思像則分立兩側，似垂耳聆聽。橫梁上懸有十余塊歷代帝王御書匾額。“萬世師表”掛在最中間，這四字便是對孔子的最高評價，也是對儒家發展的最好見證。

走過莊嚴正統的大成殿，便來到了后花園，其間有亭臺閣榭、池塘草坪及假山花木。庭院深深，儒雅別致。漫步后園，最動人的卻是那稚嫩孩童瑯瑯的誦讀之聲：“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想起幼時的自己，也曾有幸在孔廟讀經班度過兩年的啟蒙時光，像他們這般有模有樣地誦讀《論語》，雖不能理解字里行間深刻的道理，卻為其間透出的仁愛、浩然正氣而陶醉。想到此處，便會心一笑。

虔誠的誦讀聲，同樣回蕩在每年9月28日的祭孔大典日。紀念孔子誕辰的祭祀活動分為禮啟、獻禮、頌禮、禮成四章，祭祀期間，全體參祭人員合唱《大同頌》。這歌聲回蕩在孔氏南宗家廟的上空，響徹衢州大地。“先師弘道兮輾轉萬里，驅車列國兮顛沛流離；儒風浩蕩兮吹拂四隅，杏壇巍峨兮固根奠基。倡我有教無類兮勿問是顯貴黔首，行我誨人不倦兮學子皆見賢思齊……”唱誦之際，全場皆神情莊重，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屏息聆聽，靜心領悟儒家文化的博大精深。接著，身著漢服的年輕學子，心懷崇敬，昂首挺胸，站在大成殿“萬世師表”的匾額下，莊重地誦讀經典章句。文化的傳承，需要一顆顆堅定崇敬的心。而我們，作為傳承文化的下一代，任重而道遠。

自南宋以來，衢州成了孔氏嫡孫的第二個家。許多孔氏子孫走向民間，或為學官，或當山長，建校辦學，訓育少年，弘道鄉里，教化平民，讓衢州這一方水土更得儒學之真傳，更受儒道之教化，使得淳樸剽悍的民風中又融入了儒雅敦厚之風。南孔祭祀是衢州人對家鄉傳統文化的珍視，更是對偉大先哲孔子的崇敬追思。

抬頭望著這些銀杏古柏，風雨不動數百年，而如今，靜謐的廟宇卻傳來了一聲稚嫩的“人之初，性本善”。歷史的長河緩緩流淌，過往的故事煙消云散，唯有這厚重的文化源遠流長。

這世上有太多的聲音，我想，最動聽的，莫過于這古樸孔廟里傳來的瑯瑯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