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炳龍
羅宗藩:籍貫云南大理洱源縣。曾任《抗戰報》報社社長,晉察冀中央分局機關黨委副書記(姚依林擔任書記),《晉察冀日報》的甄審,《晉察冀日報》邊區版副主編,張家口廣播電臺臺長、黨支部書記。抗美援朝期間任《志愿軍》報社主任、副社長。1958年由朝鮮回國后擔任二十兵團宣傳部副部長、總參《防化兵》雜志社總編,《貴州日報》社社長、總編。
早年的生活經歷
1920年10月30日卯時,羅宗藩出生于云南大理洱源縣玉湖鎮城關一街。他四歲時父親去世,幼年時期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全靠他的三叔、四叔教育撫養,直到他到陜北進入抗日軍政大學為止。家里雖然殷實富厚,但是經過兩次土匪的洗劫,家道中落。
1931年,羅宗藩在高小畢業考初中時,家里被張結巴搶劫,連到大理上初中的費用都沒有了。看到表兄到大理上初中,他羨慕不已。沒奈其何,只好在家白修初中課程,以待將來直接考高中。他知道家里沒有錢,便在他四叔的輔導下白學。還有一個耶穌教堂里的牧師教他英語。他的四叔在教他語文的同時還教他《文學月報》、《讀書》等進步雜志,進行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教育,有意把他培養成為一個有理想,有道德的革命戰士。在涉及共產主義思想教育方面,要他嚴格保密,即使是至親密友也不能透露。不準到隔壁耶穌教堂里聽經,免得受帝國主義的文化侵蝕。
羅宗藩經常見到駐扎在財神廟里的土匪殺老百姓,并且把被殺人的心肝挖了去炒吃。他便立下志愿,今后長大了要拿起槍來,把這些土匪消滅干凈,為老百姓報仇,讓老百姓過上太平日子。
羅宗藩經常把家里的槍支偷偷拿出來到山上練習槍法。家里最好的一支槍叫“歐三響”,是從歐洲買進的,能裝三發子彈。家里人不準他玩槍,便把槍和子彈都藏了起來,他又偷偷地買了一把尖刀,藏在褲子里,作為防身武器。
1934年,羅宗藩的三叔被委任為云南省云縣的縣長,到云縣上任。羅宗藩在家人的護送下到大理的下關與他會合。跟隨他的三叔到云縣讀書,插班初中三年級。
1936年6月,羅宗藩隨馬幫從云縣渡過瀾滄江,翻山越嶺到了祥云縣才坐上汽車,經過13天的跋涉到了昆明。羅宗藩到了他的大哥羅鐵鷹(羅樹藩)的住處,闊別幾年的兄弟見面,非常高興。到了昆明后羅宗藩要考高中,因為他從云縣到昆明時要了一個休學證書,不能直接考高中,只好用他的大哥羅樹藩(羅鐵鷹)的初中畢業證書,報考昆華高級師范。殊不知競考上了,從此羅宗藩改名叫羅樹藩了。入校后參加軍訓,地點在昆明北門外的北教場大營。編隊后教官叫每個學生拿一塊木炭,要學生把木炭磨白,對學生進行洗腦訓練,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長官說木炭是白的,就只能說白的。羅宗藩對此很反感。學校宣傳教育的內容是顛倒是非,露骨地反蘇、反共、反人民,宣揚一個國家(中華民國),一個主義(三民主義)、一個領袖(蔣介石),介紹閱讀希特勒的《我的奮斗》,蔣委員長的《言行錄》。羅宗藩在心里想,這樣的軍隊還有出息嗎?為了讀高中,就不得不忍受這樣的訓練,所以羅宗藩上政訓課時,在下面偷看魯迅的文章,被教官看見了。教官污蔑魯迅,羅宗藩就與他爭吵起來,還挨了教官的打。羅宗藩氣急了,跑回宿舍拿起帶刺刀的槍(里面沒有子彈)要和教官拼命,他不顧一切地向教官刺去,不料,那個教官有空手奪槍的技術。羅宗藩沒有刺到那個教官,手中的槍反而被教官奪去了。為此,羅宗藩被關禁閉。中隊長要羅宗藩寫“悔過書”,他不寫,直到關了一個星期才把他放了。這次禁閉使羅宗藩認識到: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與他們斗,是斗不過他們的,只有靠組織的力量來與他們斗。從此,他秘密去找中共地下黨的念頭又增長起來。
國民黨所謂的“全民皆黨”的政策即:凡是國家公務員、軍官、高中以上的學生一律集體加入國民黨。這是國民黨的“撒灰政策”,給你撒上一層臭灰,一則壯大他們的聲勢,再則用這層臭灰引起共產黨對你的懷疑,阻止你和共產黨接近。在軍訓結束的前一天,隊長宣布集體加入國民黨,同學們都去了,只有羅宗藩沒有去,獨白一人在宿舍里。隊長來到宿舍里以利誘導他,說加入國民黨可以升官發財等等,羅宗藩對此無動于衷。隊長便叫了一個教官與一個憲兵用刺刀逼迫羅宗藩到教室里填寫加入國民黨的“志愿書”和“請求書”,參加入黨宣誓,并且交了一元錢的黨費,這黨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這張國民黨的“黨證”,在后來幫助羅宗藩順利到達了八路軍武漢辦事處,當著辦事處負責人之一的黃文杰同志的面把它燒毀了。
共產黨的英明之處就是識破了國民黨的陰謀。這類事情,從國統區到革命根據地的學生、軍人、公務員等,不少有這樣的經歷。
軍訓時生活極差,教官把經費貪污了,白米飯換成了粗米飯,米里還故意摻沙子進去,叫你吃不飽。如此折騰人的軍訓,幾個月下來,羅宗藩的體重減了好幾斤。
羅宗藩看了巴金翻譯的俄國小說《門檻》,小說頌揚刺殺沙皇的漂亮姑娘索菲亞的故事。羅宗藩便起了刺殺國民黨反動頭目的念頭。1936年的夏天,蔣介石來昆明,龍云命令學生沿昆明巫家壩飛機場進入市區的街道上夾道歡迎。街道不寬,蔣介石坐在車里,漸漸到來。羅宗藩突然想起自己若是有一個炸彈就好了,順手丟到車里,這個反動的蔣介石不就完蛋了嗎?遺憾!自己有了這樣的念頭,但是沒有做好準備,眼睜睜地看著蔣介石在眼前不到兩米的距離溜過了。
羅宗藩后來把他的想法向四叔說了,四叔制止了他的這種想法:要革命就走上革命的道路,團結工農大眾推翻蔣家王朝。為此羅宗藩在相識的人群中打探,尋找地下黨。在他與大哥羅鐵鷹走訪親戚時,他隨時留意接觸的人群中有沒有共產黨。
聽說賀龍、蕭克攻破了宣威城,他想,若是紅軍來攻打昆明,他決定去投奔紅軍。他寫好了告別字條,請表兄轉交家人。但是,龍云突然公開讓開滇西大路,賀龍、蕭克率領紅軍沿著1935年紅軍第一次出滇的老路到了四川,使羅宗藩投奔紅軍的計劃落空了。
1936年12月13日早晨,突然聽說張學良、楊虎城在西安發動兵變,扣留了蔣介石,逼迫他“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羅宗藩高興極了,買了酒邀同學喝酒祝賀。
昆華高級師范畢業前期,昆明國民黨特務的外圍組織“鐵血鋤奸團”想把羅宗藩拉到這個組織中,被羅宗藩拒絕了。這件事情,在抗日戰爭后期,羅宗藩在《晉察冀日報》工作期間,參加整風、審干,開展坦白運動時,羅宗藩主動向組織如實說了一遍。就為了這件事情,他的頂頭上司張春橋就在他的檔案里記下了“控制使用”。因為羅宗藩看不慣張春橋囂張的性格,在工作中隨時與張春橋頂撞,張春橋就借此機會給他背上“黑鍋”。致使羅宗藩在工作年齡最佳階段,在“控制使用”中度過。
1937年,羅宗藩參與組織云南學生“抗日救國會”,任總務部長。“抗日救國會”的宗旨是:組織同學們關心抗戰形勢,鼓勵同學參加抗戰,慰問抗日出征的60軍,高唱抗日救亡歌曲。他在這期間認識了云南地下黨的領導人李群杰,經李群杰介紹,羅宗藩于1937年12月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38年5月,羅宗藩到漢口找地下黨接頭,同時還有王靜濤寫給董必武、林伯渠的兩封介紹信。但是,到延安“朝圣”,經費是個大問題,他的胞兄羅鐵鷹典當了身邊所有值錢的東西,才湊了四十元錢,顯然這點錢到延安是遠遠不夠的。他只好與同學們隨新編41師,于6月25日從昆明出發,以政訓宣傳組的名義同行,這樣減少了部分旅費。從昭通到宜賓,想乘船到重慶,可是旅費不夠,只好以航空信件的方式向他的大哥羅鐵鷹求救,恰好這時他的四叔從洱源寄給羅鐵鷹二十元錢,羅鐵鷹把這錢寄給了羅宗藩。于是,他從宜賓乘船到武漢,在武漢找到了李群杰介紹的聯絡點,然后到了八路軍辦事處,在那里找到了黃文杰、博古(秦邦憲)。黃文杰介紹羅宗藩到延安上“抗大”,并且幫助他辦理了到西安的介紹信和通行證。他在八路軍辦事處的招待所住了幾天。在這期間羅宗藩把王靜濤老師寫給董必武的信交給了黃文杰。想不到第二天董必武就召見了他,與他親切交談。這次交談使羅宗藩受到了極大的鼓勵。在出門時遇到了羅炳輝將軍,他伸出寬厚的手握住了羅宗藩的手,沒有更多的談話,只是問羅宗藩到延安的手續辦好了沒有。
矛盾與戰斗中堅持黨的宣傳工作
羅宗藩穿上了八路軍辦事處發的新軍裝,與一批工人、學生編成一個隊,由一個老紅軍帶領,乘坐八路軍軍用火車到達西安,行程萬里。到達西安時來接他們去延安的車輛沒有等羅宗藩上車就開走了,丟下了羅宗藩。后來才知道開車的駕駛員不是八路軍培養的,態度極端不好。在西安,羅宗藩只知道八路軍辦事處在七賢莊,具體在什么街道,什么門牌也不清楚。時間已經過了半夜。第二天下午,羅宗藩到了七賢莊辦事處,呈上了王靜濤給林伯渠的信,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姐接待了他。那位大姐對羅宗藩說,林主席不在西安,除了要到陜北抗大以外,還有什么事情她可以幫忙。羅宗藩便向那位大姐說了,與他同行的兩位同志沒有路費了,自己身上的錢已經不多。第二天,羅宗藩持他的大哥羅鐵鷹給袁勃的信,去《新華日報》社駐西安辦事處找袁勃,把要向他借錢的事情說了,袁勃抱歉地說,他們《新華日報》是供給制,沒有薪水。羅宗藩為其他兩個同志借錢的心愿就落空了。當他回到住處,那兩個同志已經不知去向,連白己行李也不見了。這時羅宗藩才猛然醒悟,白己中了他們的奸計了。他們拿走了羅宗藩所有的家當。羅宗藩正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恰巧當晚又來了一批去延安的學生。第二天羅宗藩與這批學生一起向延安出發。
到了三原縣城,正值“九·一八”事變紀念日,時任女紅軍團團長張琴秋(建國后的第一任中央紡織工業部副部長)還講了話。
到了延安,這時已經是9月底了。羅宗藩被編入抗大新編七大隊軍訓。抗大新編七大隊的地址在蟠龍鎮的舒街,離延安九十華里。羅宗藩剛到隊里,領導知道他有知識,叫他辦墻報,主持俱樂部工作。羅宗藩因為組織關系沒有轉到延安,他再次寫了入黨申請,介紹人是隊長舒行、指導員相明陽。申請呈上去,馬上得到了組織的批準,于11月12日舉行了宣誓儀式。軍訓結束后,羅宗藩于12月初回到延安抗大。學員大多數沒有住處,羅宗藩他們在清涼山下白己挖的窯洞里居住。窯洞里潮氣太重,天天要曬被子。羅宗藩分到政治隊,他的同學中有冀中軍區司令員呂正操的參謀長沙克,還隨時有中央首長如毛澤東、羅瑞卿來講課,教哲學課是云南老鄉艾思奇。因為國內形勢變化,羅宗藩原來在的抗大第七大隊轉移到了晉察冀分校。現在他在的三大隊又要到瓦窯堡駐防,到那里開荒種地。1939年6月1日,抗大成立三周年大會上,魯藝的學生也來參加,會場上參加慶祝的有三千多人,毛澤東主席出席了會議,并講了話。
1939年7月,羅宗藩隨部隊東渡黃河,進入山西永河縣。原來準備去晉東南的八路軍總部,因為閻錫山配合日本軍“掃蕩”,進攻八路軍,于是西渡黃河,返回陜北。部隊沿著無定河北上經過綏德、米脂城,從達佳縣東渡黃河,進入呂梁山區,到了120師的根據地。食糧以燕麥、山藥蛋為主。在呂梁山區住了一周左右,沿同蒲路北段西邊運動到達陽曲和忻縣之間。長途跋涉,條件十分艱苦,在這個時候羅瑞卿鼓勵同志們說:“我們穿過了敵人一百多公里的封鎖區,我們勝利了!”
羅瑞卿剛剛講完話,西邊傳來了槍炮聲。校部只好改道西行,沿著滹沱河東南下行,走了三天到達靈壽縣。在靈壽縣的大鎮、陳莊參加120師打了一個漂亮的殲滅戰,殲滅了日寇一個聯隊。這是出征以來的首戰告捷。之后,在“掃蕩”中轉了一圈,回到平山、五臺山之間。
1939年12月,“掃蕩”結束,羅宗藩在抗大畢業,被分配到晉察冀軍區一分區地委《抗戰報》工作,地點在易水河邊的北管頭村。羅宗藩到《抗戰報》社以后通過人員整頓,地委任命他為報社社長。報紙為五天一張,全是以手工刻蠟板油印的。雖然報社的編制有三十多人,但是從事采訪、寫作、編輯工作的就只有他一個人。這時羅宗藩才二十歲,他采訪了軍區司令員楊成武,就楊成武在1939年冬季打死日本中將阿部規秀的事跡作了報道。這時魏巍也在司令部作宣傳干事,他經常在《抗戰報》發表詩作。
1940年6月,北岳區黨委召開報紙工作會議。羅宗藩從易縣走了五天才到達埠平縣城北的大山中區委所在地,聽取了彭真、鄧拓的講話。在羅宗藩回到易縣不久,羅鐵鷹的好友袁勃已經調到《新華日報》華北版工作。他得知羅宗藩在《抗戰報》,便來看望,并且告訴羅宗藩:“羅鐵鷹在昆明編的《戰歌》對抗日宣傳的影響很大。”袁勃走后幾天,李公樸到《抗戰報》走訪了羅宗藩,從羅宗藩口中得知八路軍實地情況與國民黨的報紙宣傳不同,為李公樸揭穿國民黨的偽輿論、假新聞提供材料。
1940年8月至10月,羅宗藩在狼牙山一帶參加了百團大戰。1940年12月至1941年1月皖南事變,國民黨在第二次反共高潮的鼓動下轟炸根據地,《抗戰報》報社被炸毀,幸好報社的同志沒人犧牲。羅宗藩帶領著報社的同志轉移,在狼牙山一帶與敵人兜圈子,到1941年敵人的反掃蕩才結束。
1941年秋到1942年,日本軍隊對北平、天津、保定三角地帶反復“掃蕩”,羅宗藩帶領的報社人員參加了反“掃蕩”。根據地主要是糧食和物資匱乏,其原因是1941年秋,日本軍隊瘋狂地對根據地的“掃蕩”,糧食被日本軍搶去了,根據地以外的糧食運不進來,只好與群眾一起吃樹葉草根,加上1942年春天干旱,發生嚴重春荒,不僅榆樹葉吃光了,就連柳樹、楊樹、棗樹葉剛長出來,就被扒光了。因為天旱,吃水困難,別說洗澡、洗衣服了,身上污垢累積,酸臭難聞,又是虱子折磨,食鹽更是困難,海鹽運不進來,只有當地生產的硝鹽,味道苦澀難當。
因為敵人的封鎖,導致根據地紙張缺乏,《抗戰報》不再是一分區的機關報,而改為動員性的小報。原來的《抗戰報》改為“抗戰出版社”,羅宗藩被調到地委政策研究室工作,職務是正縣級。
1942年秋天,羅宗藩被調到北岳區黨委宣傳部。他從易縣的裴莊出發,經過涇縣到唐縣、王快、陳南莊、靈壽,到達平山縣水峪村的北岳區黨委所在地一共走了七、八天。到區委報到以后,宣傳部長胡錫奎要羅宗藩寫一本“農村黨支部領導群眾生產自救的教材”。通過寫這部教材,使羅宗藩深深感受到,黨委宣傳工作的重要性,區黨委把這本教材發放到各個根據地的黨支部學習,這是區黨委對羅宗藩工作的肯定。因為羅宗藩寫的“農村黨支部領導群眾生產自救的教材”引起了北岳區黨委重視,區黨委指定羅宗藩擔任區黨委機關的黨委書記;主持區黨委的組織工作。在機關黨委開會時候,區委常委以及各部門地委一級的干部都以普通黨員身份參加大會。
羅宗藩調到北岳區不久,區委從華北聯大調來了一個部員,這個人就是張春橋(筆名,別克),1917年生,比羅宗藩大三歲。他原來在華北聯大任宣傳科長,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很熟悉,寫得一手好文章。他與羅宗藩住在一間屋里,而且是上下床,羅宗藩睡下床,張春橋睡上床。這時羅宗藩不但是機關黨委書記,還是宣傳部的黨小組長,張春橋在他的領導之下。因為張春橋的文章寫得好,馬上提為宣傳部的宣傳科長,在業務上領導著羅宗藩。
1943年初,蘇德戰爭開始,區黨委指示羅宗藩寫一篇這方面的文章,文章寫出后,區黨委作為文件下發了。此后,區黨委要羅宗藩到基層了解執行的情況。他到平山縣調查了解到這份文件的執行情況,地方干部群眾認為,文件精神切題,深入實際,便于操作。回到部里羅宗藩向張春橋交流了情況,他到下面聽到有“1943年打敗小日本”的口號是不切題的。張春橋回答:“這個口號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有向上級匯報,也沒有制止。”羅宗藩與張春橋就這個“口號”產生了意見分歧。羅宗藩認為應該向領導反映.向基層宣傳落實毛澤東《論持久戰》的軍事思想。
1943年春,在繼續精兵簡政之后,實現了黨的一元化領導,撤銷了北岳區黨委,由中央晉察冀分局直接領導。區委機關從平山縣搬到埠平縣胭脂河邊的女莊。《晉察冀日報》仍由鄧拓任社長,機關合并后,機關黨委書記由姚依林擔任,羅宗藩擔任副書記,張春橋為了控制《晉察冀日報》,從地方縣委宣傳部門設一批宣傳干事,組織群眾性的通訊報道,借口政治把關,規定全區的稿件要交宣傳部甄審后再給報社,剝奪了報社的編審權。羅宗藩對此事提出不同的意見,主張要信任報社的編輯。張春橋不但不接受意見,反而要羅宗藩負責全區的原稿甄審。因為晉察冀日報社到胭脂河上游馬蘭村的宣傳部有數十里,每天往返辛苦不說,政治責任完全壓在了羅宗藩頭上。在宣傳部羅宗藩擔任黨委副書記,張春橋只是除了耍筆桿子外什么也不相干。在這段時間里,張春橋對女同事文靜有好感,文靜也有此心,彼此又不好開口,文靜請羅宗藩充當了“紅娘”,促成了他們的關系。
從分局機關去晉察冀日報社,是順著胭脂河西上,河水斷流后積著一塘塘水,水里有魚。羅宗藩每次到報社回來都要捉魚,交到食堂來改善生活。每次吃魚張春橋毫不謙虛,吃得最多,但是到了過組織生活時,張春橋批評羅宗藩有享樂主義,說他捉魚回來吃。對張春橋的批評,羅宗藩不予接受,每次從報社回來照常捉魚。開飯的時候,羅宗藩故意喊:“有享受思想的來吧,沒有享受思想不吃。”張春橋聽了,知道羅宗藩是在說他,臉便漲得通紅,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著大勺子舀了魚,大口大口地吃開了。那個時候生活條件艱苦,哪個沒有“享受主義”。就因為在工作上、生活中羅宗藩與張春橋有著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張春橋就對羅宗藩懷恨在心。
隨著國民黨的第三次反共高潮掀起,需留少數人隨首長和司令部行動。因為與司令部同行,安全性較高,張春橋便白行跟隨司令部走了。羅宗藩為組長,帶領九分區黨委書記吳立仁等五人到曲陽縣隱蔽,到了曲陽縣由部長劉青山帶路穿過封鎖線,隱蔽在燕趙一帶的村莊。
1944年夏天,分局宣傳部召開“群英座談會”。這時鄧拓已經到分局黨校學習,參加整風、審干。分局宣傳部副部長胡錫奎說:“宣傳部門要掌握報紙,把宣傳部并到晉察冀日報社去,由原駐地柏巖搬到雷布村。”胡錫奎以宣傳部副部長兼任報社的社長,羅宗藩與張春橋等人,參加報紙編輯工作。張春橋任《晉察冀日報》邊區版主編,羅宗藩任副主編。胡錫奎剛宣布了決定以后,羅宗藩與張春橋出來到門口,張春橋又返回去不知道與胡錫奎說了什么,張春橋出來以后,胡錫奎把羅宗藩喊了回去,說為了精干領導,不要羅宗藩當副主編了,只當一般編輯。羅宗藩心里明白,是張春橋對胡錫奎說了他的壞話。羅宗藩回到住處,問張春橋是不是在胡錫奎面前說了他的壞話?張春橋承認是他對工作作了建議。為此,羅宗藩與張春橋理論了一番,從此兩人的怨恨更深了。張春橋的性格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因為羅宗藩有個性,不可能事事順著他,不把羅宗藩踩下去,他陽奉陰違就吃不開。為了這件事,羅宗藩雖然很生氣,但是,他心胸坦然,做什么工作都為了革命,不是為了當官。羅宗藩拋開了心里的雜念,一心寫文章,他用古丁、洪荒等筆名發表了一些通訊。他的《張瑞合作社的方向》經過新華社發到延安,在《解放日報》全文發表了,并且配以評論。群英會過后幾天,分局直屬機關召開干部大會,姚依林動員、號召開展“坦白運動”,要求大家坦白交代自己的歷史。因為羅宗藩心胸坦蕩,把他在昆明昆華師范畢業時被刺刀逼著他加入國民黨的事坦白了,張春橋就抓住此事大做文章,想把羅宗藩打成特務。
1945年,晉察冀根據地,中共中央分局黨校集中了一批區委、黨委的干部進行整風、審干。實際上是延安“搶救失敗者”的繼續,主要是在干部隊伍中清理特務、叛徒、暗藏的反革命。羅宗藩被通知到黨校學習,他以為到黨校學習一段時間,可以擺脫張春橋的壓迫。后來才知道鄧拓也是到黨校學習時受到追查的。這原來都是受了張春橋告黑狀的結果。黨校里都是地方縣、地區級以上的干部,也有軍隊干部,以及紅軍時期的干部。知識分子干部、外來干部,幾乎都是受審查、挨整的對象。為此,把羅宗藩定為“分析批判”對象,在批判會上小組長硬是要羅宗藩承認是“抗日、鋤奸、擁護領袖”的反對組織。羅宗藩是個火爆性格,認為白己冤枉了與他們講不清楚,他們不講道理,就拿起小板凳朝那個組長的頭上砸去,那個組長頭一扭,板凳打空了,會場也亂了,從此他們對羅宗藩停止了追查。
黨校對羅宗藩的審查沒有得出結論,依然叫他回到晉察冀日報社工作。鄧拓從黨校回來仍然任社長,只是張春橋升了官,任總編輯。報社的工廠,連人帶機器一起交給了冀晉區黨委,機關人員全部去張家口。到了張家口《晉察冀日報》和中央局機關住在市內東山坡一帶。才休息兩天,鄧拓就叫羅宗藩與張慶泰接手張家口廣播電臺。張慶泰任臺長,羅宗藩任黨支部書記。臺長下設編輯部、播音科、總務科、技術科。電臺開展工作不多幾天,張慶泰因工作需要,調到東北去了,羅宗藩代理臺長兼支部書記。他還增設了對外英語廣播,找來了日本共產主義者聯盟的人參加了日語廣播,宣傳對日本軍國主義和日本人民區別對待的政策。原來在張家口廣播電臺工作的日本技術員吉野,在天津聽到廣播后,立即從天津返回張家口廣播電臺,繼續原來的工作。電臺的覆蓋力很好,昆明等地都能聽到張家口電臺的播音。朱德、任弼時、羅瑞卿、劉瀾濤、趙振聲(李保華)等人經常來電臺講話,毛澤東來過一次。因為隨時有敵機來轟炸,羅宗藩考慮到中央領導經常來電臺講話不安全,建議拉一條專線直通張家口中央機關,這樣就可以保證中央領導講話時的安全得到保障,但是時任總編的張春橋不同意,還笑羅宗藩“杞人憂天”。羅宗藩跟張春橋頂了幾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的出事了你能夠承擔得起嗎?”張春橋便不敢吭聲了。經過鄧拓同意后,才拉了一股專線到東山坡的地下室,放一部電話機在那里,這樣中央領導的講話就安全了。
這時羅宗藩還考慮到,萬一電臺被敵機轟炸了,暫時修復不好,就失去了把根據地的新聞及時傳遞出去的條件。所以他建議把一基瓦的短波電臺搬到晉察冀山區去,作為備用電臺。當他向鄧拓匯報的時候張春橋也在場,張春橋聽了極力反對。羅宗藩與張春橋爭論起來,張春橋講不過羅宗藩,就罵羅宗藩是“戰爭狂”,鄧拓同意了羅宗藩的建議,將短波電臺,以及兩臺平板印刷機運到埠平縣的胭脂河上游,在那里安裝調試好了,作為備用。到了1946年10月,張家口撤退后,這部電臺開始廣播,叫做“晉察冀人民廣播電臺”。
1946年春節,原中共晉察冀分局宣傳部的部員文靜,在1943年反“掃蕩”時被俘,經過組織營救出獄,來找羅宗藩,要羅宗藩向張春橋說明她對張春橋的感情沒有變。張春橋雖然叫羅宗藩背了“黑鍋”,但羅宗藩還是把文靜的想法與張春橋說了,促成了張春橋與文靜的結合。
1946年1月國共停戰期間,羅宗藩因為背“黑鍋”,被調到宣化市委做統戰工作,這變相是對他的貶職。羅宗藩到了宣化市,對妓女、慰安婦的安置完成以后,又受組織委托到寶興煤礦調研,那里有一個火力發電廠,張家口、宣化市的電力供應全靠它。寶興煤礦在日偽時期被日本人強占,日本投降后由邊區政府接管。然后羅宗藩又去整頓新華冶煉公司,當總支書記。新華冶煉公司有四千多工人,是一個龐大的群體。羅宗藩在新華冶煉公司開展工作不久,國民黨軍向東北發起全面進攻,但是局機關還在搞“整編”。這個“整編”其實就是把黨內懷疑的人員復原到地方去。羅宗藩心里很急,大戰即將開始,黨內應該精誠團結,一致對付國民黨,不應該再搞“窩里斗”了,這樣會削弱部隊的戰斗力。于是,羅宗藩到分局所在地張家口找劉瀾濤提建議,劉瀾濤不在,羅宗藩見到鄧拓,便向鄧拓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中心思想是要加緊戰斗準備,不要把年輕力壯富有戰斗力的干部‘整編了。”鄧拓聽了沒有表態,到底他有沒有把這個建議反映到局里也不知道。
羅宗藩回到新華冶煉公司,馬上組建了民兵連,從市武裝部領來百余支俄式步槍,數萬發子彈。加緊軍事訓練,隨時準備打仗。
1946年9月開始,國民黨軍向晉察冀邊區進攻,每天都有敵人的飛機到宣化市轟炸。工人被炸死十余人,傷三十來人。為了此事,羅宗藩寫了《手指油畫罵老蔣》,在第二天送到《晉察冀日報》,幾天以后沒有發表出來。羅宗藩打電話問張春橋,張春橋說,為了“保密”不予發表。羅宗藩又與張春橋吵了一架。
同月下旬,新華冶煉公司宣布停產,愿意跟隨到根據地的人員就跟著搬遷,不愿意去的發三個月工資,自謀生路。羅宗藩帶著黨員和民兵連,還有四戶日本人員到了埠平縣。
10月18日上午,接到上級通報,傅作義六個師秘密通過察北草原,突襲張家口以北的張北市,損失慘重。南線的國民黨軍直系部隊正向北進犯。羅宗藩考慮到要保護軍用物資,必須馬上把鋼板、生鐵運到安全的地方隱藏,忙活了一周才辦妥。羅宗藩將這一支部隊帶到埠平縣,沒有一個人掉隊。他想把這支民兵連改造成為游擊隊,便到察哈爾省委向中央局副書記、軍區副政委羅瑞卿報告。第二天,劉杰找到羅宗藩談話,說,省委決定由羅宗藩帶的這個民兵連為基礎,聯絡各省、市、各廠、礦的民兵武裝,組成一支游擊隊,在察南一帶打擊敵人。省委準備派幾位軍事干部,充實游擊隊的干部隊伍。羅宗藩帶上省委的介紹信,去聯絡省、市、廠、礦。馬上又接到省委的通知,要羅宗藩所帶的這支民兵武裝,改為軍區工業部的警衛部隊,由羅宗藩組織一支游擊隊的計劃落空了,
1947年,羅宗藩準備到東北的前夕,路過晉察冀日報社順便看望了鄧拓,然后去看望文靜,這時文靜與張春橋已經有了一個孩子。張春橋說他的女孩子瘦得像個燒雞,羅宗藩很生氣,批評了張春橋的說法。這是羅宗藩與張春橋的最后一次見面。從此以后,他們到死也再沒有見面了。
1947年3月8日,羅宗藩穿過曲陽縣、定縣、安國、安平、德陽、交合、泊頭鎮到達大運河邊,經過十幾天的路程到了山東省惠民縣渤海區黨委所在地。從渤海灣走了十幾天到達煙臺,等待編隊。一百人編成一隊,組織上叫羅宗藩當隊長。傍晚上船,黎明前到達大連的港灣,有汽車來接,住在大連組織運送干部的招待所。然后乘坐從大連去朝鮮的大船,第三天到了朝鮮港口鎮南浦,在那里早有組織上的同志接應。然后乘火車到達住平壤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辦事處。在朝鮮停留了三天,便坐火車到吉林。羅宗藩被安排在軟臥車廂內,他與吉林省軍區司令員周保中的夫人同在一個車廂。
將羅宗藩調到東北工作的原因是:滇軍60軍所屬的184師在遼東海城起義,所以晉察冀根據地,中共中央分局分析,羅宗藩是云南人,要他到滇軍60軍參加184師的改造工作,用老鄉的關系來感化滇軍。繼后1948年10月1日60軍軍長曾澤生在長春起義,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50軍,羅宗藩又投入到改造工作中。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赤血丹心永流芳
遺憾的是羅宗藩將軍的《羅宗藩回憶錄》只寫到這里,他就與世長辭了。在他零星的記錄中看到,羅宗藩參加了解放東北的戰斗,擔任過第四野戰軍四十七軍政治部敵工科副科長,第五十軍一四八師四四四團副政委、政委、軍政治部宣傳處長,《志愿軍》報社主任、副社長。1958年由朝鮮回國,是志愿軍最后一批。回國后擔任二十兵團宣傳部副部長、總參《防化兵》雜志社總編,河南省開封軍分區政委等職。
參加過晉察冀歷次反“掃蕩”、保衛石家莊、解放東北秋冬、遼沈、解放西南、抗美援朝一、二、三、四次戰役。由于他的大哥羅鐵鷹在1955年被打成胡風分子投入勞改,他便把母親接到北京。因為他的家庭成分是地主,組織上要他與母親劃清界線,逼迫將65歲的母親送回大理洱源老家,每月寄給她生活費。雖然羅宗藩將他的母親送回了洱源,但是這個界線怎么也劃不清了。她不是反革命,也不是罪犯。這個親他滅不了,他只好充當了她的孝子賢孫。直到1973年他80歲的母親病逝于洱源,他只回家看過她一次。
1960年,羅宗藩被授予上校軍銜,曾榮獲三級解放勛章、抗美援朝三級國旗勛章、二級獨立白由勛章、獨立勛章。
因為張春橋在他的檔案里批寫了“控制使用”四字(在他1982年1月離職休養時才看到),1969年,羅宗藩到總參江西“五·七干校”下放勞動(擔任干校副校長),1971年到貴州省“三支兩軍”,任《貴州日報》軍管會主任、總編輯。1973年冬天回到北京。后任河南省軍區開封軍分區政委。
1982年1月,羅宗藩以副軍職待遇離職休養。于2006年3月28日17時在解放軍153中心醫院病逝,享年86歲。
河南省軍區在羅宗藩的追悼會上,對羅宗藩的評價是:“德高為范垂千古,質樸為人昭后人”。羅宗藩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奉獻的一生,是為人民服務的一生。他的革命精神,工作作風,優良品德,永遠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