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 云南民族博物館 楊軍
人類早期服飾式樣的宗教考察
文·圖 / 云南民族博物館楊軍
飾物 服飾,就其產生的邏輯關系來看,應該是先有飾而后有服。考古發現,人類史前服飾遺物主要是飾物。因為飾物是以石、骨、牙等堅硬耐腐材料制成而得以保存下來。據悉,目前發現的最早的飾品是距今13萬年的尼安德特人遺址出土的鷹爪飾品,收藏于克羅地亞自然歷史博物館。這件由明顯有著人工刻意打磨痕跡的8根鷹爪和一根相關趾骨組成的飾品,可能是項鏈或手鐲。研究人員拉多夫契奇說:“我認為,他們(尼安德特人)崇拜鷹,這件飾品是個信號。我們不知道它表示什么,但也許他們想賦予自己鷹的某種特性。”據張之恒主編《中國考古學通論》一書所載,在距今18000多年的山頂洞人墓葬遺址出土了大量裝飾品,“計有鉆孔石墜1件,穿孔石珠7件,穿孔海蚶殼3件,鉆孔鯇魚眶上骨1件,刻道骨管4件,穿孔獸牙100多顆,同時還發現骨針1枚。”考古發現,裝飾品大多在人頭骨化石旁,應是頭頸部的佩飾、項飾、墜飾,說明山頂洞人非常注重頭部的裝飾。但原始人在加工工藝極其低下的情況下,何以如此費時費力地去研磨制作如此繁雜的飾物,其目的是什么?難道純粹是為了美嗎?其實,原始人的自我意識是非常淡薄的,從8000年前的西亞巖畫研究得知,人類開始注視自身是在進入原始農耕時代以后,此前不可能為了裝飾自我而有意識去制作這些飾物。其次,以美來吸引取悅異性,將服飾與“性”相聯系的觀點是片面的不可取的。而且,美的標準是什么?我們知道,原始人的美來自于神秘力量,而掌握神秘力量的方法就是巫術。山頂洞人墓葬遺址考古還發現,“鉆孔石墜穿孔處、穿孔石珠表面、鉆孔鯇魚眶上骨表面有赤鐵礦染成的紅色,并在尸骨旁撒有赤鐵礦粉末。”紅色在原始人意識中是血液的象征,失去血液便失去生命,使用紅色有期望不死再生之意,說明原始人的色彩觀念是和原始宗教觀念交織在一起的。再從頭部在各民族的宗教觀念中都是極其神圣的現象說明,山頂洞人或說原始人的飾物從一開始就帶有濃重的宗教色彩。

藏族宗教面具
面具 在南非開普敦省發現的一幅巖畫中繪有六只鴕鳥,其中一只鴕鳥是由狩獵者裝扮而成的。歐洲巖畫中的人物也大多戴有面具,或是人身獸首。朱狄《原始文化研究》一書中論述道:“狩獵者開始佩戴面具時,可能有一種實用的目的,例如可以接近獵物而提高狩獵命中率……在這種實用目的的后面也許還隱藏著另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避免獵物的報復,把自己偽裝成獵物,可以使死去獵物的靈魂認不出自己而無法報復。久而久之,這些心理狀態逐漸變成一種凝固了的心理軌跡,面具被認為帶有某種巫術的力量,它可以避免任何神秘力量的打擊,或竟能使自己進入一個幻覺中的世界。”另據《史記·五帝本紀》記載,黃帝在與炎帝的阪泉之戰,以及與蚩尤的涿鹿之戰中率熊、羆、貔、貅、貙、虎等參戰。實則是率以熊、羆、貔、貅、貙、虎等為圖騰的部落戴上各自的圖騰面具或圖騰標志參與戰爭。在戰爭中,佩戴部落圖騰面具或圖騰標志是為了標明部落特征,得到本部落圖騰的保護,在戰爭中鼓舞士氣,威懾對手并最終取得勝利。現代原始部落面具的制作過程是在特殊的場合中進行的,在制作過程中有許多禁忌和限制,而且所有面具都代表著一個與神相溝通的愿望。所以說面具產生伊始就附著著神秘的宗教色彩。

獨龍族文面女

壯族“龍牙歪”面具
文身 文身是人類一種較早的裝飾形體的藝術。陳丕西《服飾文化》一書中提到:“在印度那加人的部族中,少女在10—15歲時,通常要由老年婦女為她們進行文身,她們的喉嚨和胸部上常刺上菱形的花紋,雙眉和小腹上則刺上一些V形的花紋,小腿和膝蓋上刺上箭形的花紋。這些完成了文身的姑娘,就成為部落的正式成員了。”因而有人提出文身是一種識別認同符號,就像不少民族將穿戴作為成年禮的重要標志一樣是生物的社會性延伸。這些提法如同生物社會學服飾起源論一樣,只看到人類與生物都具有的社會共性,在形式上將人類文身活動看作為生物性的延伸,而沒有看到其質的差別,即文化對于人的意義。
1991年9月19日,在意大利境內的阿爾卑斯山的冰川中發現了距今5300年的“冰川人”古尸,除了銅斧、弓箭等裝備令考古學家大為驚異外,還發現了美麗的文身圖案。冰川人脊骨下端有一組組藍色平行線條,左膝后有個十字架,右踝上有條紋圖案。朱狄《藝術的起源》一書對此是這樣闡釋的:“由于所有的這些文身圖案都在衣服遮蓋之下,它們對此人定有內在的含義,而不具備其他部落的那種識別功能。”文身表現的是原始人對周圍世界幻想式的反映,這種奇異幻想表現出來的神秘特質及表現手段本身帶有極大的偶然性和任意性,從而使它遠遠超出了后人們所能理解的范圍。文身花紋的那種奇異的拼湊很容易使人誤解為它是起源于原始人對審美的追求,其實它真正的起源不僅與美無關,而且與我們所理解的那種裝飾概念也顯然有著極大的區別。它可能源于某種我們今天完全無法理解的原始人的觀念。

納西族東巴“五佛冠”
朱狄《藝術的起源》一書將之解釋為:“在異己的自然力的威脅下,原始人感到有某種壓迫感,他感到個人力量的渺小,想通過這種怪誕的圖形去強化自己的力量,使自己在想象中成為不可戰勝的。開始時對文身可能只是用某種單一的色彩,如用象征生命力的紅色去涂抹身體,而后來才發展到用各種色彩組成的圖案去涂抹身體。文身圖案中的直線、橫線、曲線各種色點、不規律的圖形本身是單調的,但它們一旦隨著人體的動作而活動起來的時候,在原始人看來無異具有著一種魔術般的力量。他可能對自己的這種創造力也感到驚訝,認為自己是受到了神力的感應。”如印尼加里曼丹南部的巴希爾族人,這里的人們喜歡從頭到腳都文上花紋,進行全身文刺,然后采用多種不同的顏色來裝飾身體的各個部位,當經過文身的人赤身裸體地行動時,整個的身體就像一幅五彩繽紛的藝術杰作。
格羅塞《藝術的起源》將文身起源歸納為:“一、為了避免鬼的迫害;二、圖騰崇拜;三、引起敵人的恐怖心理;四、表示等級的差別;五、表示將自己已貢獻給神靈。”而普列漢諾夫認為文身的實用性是:“一、不讓死者陰魂認出來;二、是財富的招牌;三、圖騰崇拜;四、氏族關系;五、割開皮膚以減少發炎;六、想表現自己有忍受肉體苦痛的能力。”如波利尼西亞馬可薩斯群島土著居民的文身圖案,其主要成分都是他們所信奉的主神蒂基的變體。因此,文身應是起源于神靈思想,并經圖騰崇拜的規范,方成為一種宗教識別標志而與生物性種群的識別標志有著質的區別。
(責任編輯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