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阿茲貓
行 走
尋美阿根廷
文/攝影/阿茲貓
飛越大半個地球,我來到距離中國最遙遠的國家——阿根廷。
這也是我到訪的第一個拉美國家,
來之前,對她的印象僅限于探戈、足球、烤肉和那帶著濃重意大利口音的西班牙語。
這一次,我沒有錯過世界文化遺產烏瑪瓦卡峽谷中的印加古鎮、布宜諾斯艾利斯五彩斑斕的博卡區,以及有“世界的盡頭”之稱的火地島首府烏斯懷亞。
屬于世界文化遺產的烏瑪瓦卡峽谷(La Quebrada de Humahuaca)曾是狩獵者和客商進行交易的場所,還是印加帝國(Inca Empire,公元15-16世紀)時代人民反抗歐洲殖民者入侵,以及19世紀至20世紀阿根廷人為獨立而斗爭的戰場。據說發掘出的史前人類狩獵采摘遺跡可追溯到公元前9000年。而在過去的1000年間,這里是“印加之路”的一部分、安第斯高原的主要商業通道,與中國的“絲綢之路”有異曲同工之妙。
峽谷中保留了很多文化遺跡,最重要的三座城鎮——蒂爾卡拉(Tilcara)、普瑪馬卡(Purmamarca)和烏瑪瓦卡,有的已經成為廢墟,有的則完整地保留下來。昔日的土著部落普卡拉·蒂爾卡拉(Pucará de Tilcara)所在地是一個“石頭城”,Pucará來自當地語,是“防御工事”的意思。11世紀至15世紀,原住民部落集中在山坡上建造防御石屋,最興盛的時期,有2000人生活在這里。“印加之路”上的這類防御工事很多,有些農田仍然被1500年前建造的石墻圍繞。
作為城堡,處于戰略要地的蒂爾卡拉沒有高墻和防御設施。城堡的最高點是一個360度的瞭望臺,以防范來襲的敵人。在15世紀末,這個部落被印加帝國征服了,16世紀前期,又被西班牙人征服(Tilcara由西班牙人于16世紀晚期建立)。遺址遍布石頭搭成的建筑,連個遮陰避陽的地方都找不到,高大的仙人掌直挺挺地矗立著,唯一的新建筑是一座金字塔形狀的紀念碑,紀念曾經參與修復古跡的考古學家。幾個西方背包客躺在平臺上曬太陽,面對彩色砂礫巖構成的奇特山峰,悠然自得。抬頭,只見飄逸的祥云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距離蒂爾卡拉石城一公里便是Tilcara鎮,由西班牙殖民者征服印加人后建造起來的。印地安人的反抗最終被西班牙遠征者手中的長劍和傳教士的十字架給征服了,這條“印加之路”也變成了將金礦運到秘魯的必經之路。現在阿根廷、厄瓜多爾、哥倫比亞、玻利維亞、秘魯和智利6個國家正在聯合申請將這條長達2.5萬多公里,北起厄瓜多爾、南至阿根廷的門多薩省南部的“印加之路”列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
另一座漂亮的小鎮烏瑪瓦卡,呈現出與蒂爾卡拉截然不同的濃郁的殖民時代風格:狹窄的鵝卵石街道、西班牙鐘樓、白色小教堂、墻壁繪滿彩色圖畫的小巷、土磚房……彩石砌成的市政廣場上,當地人喝著馬黛茶,背包客、嬉皮士們彈著吉他唱著歌,時光慢慢流逝,這個海拔3000米的小鎮很好地融合了西班牙殖民風格與印第安文化。西班牙、葡萄牙在拉美長達300年的殖民統治,確立了歐洲文化統治地位的同時,也意味著本土印第安文化的毀滅。順便說下,當地人明顯帶有印第安血統,而非阿根廷其他地方的白種人。
一天之內,移步換景,處處有畫,我不僅體驗到了色彩的綻放,還感受到如同電影中的場景,這條印加之路無疑是阿根廷最具魅力的線路之一。異風交匯的重鎮驛站把人帶進歷史的長河,讓人不由去遙想古道昔日的繁榮、輝煌和沉寂。
再也沒有比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博卡區(La Boca)更能品味到阿根廷人的自由、奔放和不羈的真性情了,何況這里還是馬拉多納和阿根廷探戈的故鄉。
“Caminito”是西班牙語“小路”的意思,不過兩三百米長的街道,房屋不規則地散落在街邊,一人多高的圍墻斷斷續續,上面有許多關于博卡區生活場景的浮雕壁畫和現代雕塑,雖有些粗糙,但個性鮮明。大紅、湛藍、明黃,都是濃重的顏料,絕不單一,恨不得把世間的顏色都盡情地潑灑在墻上,刷出令人炫目的色彩,這里的人生想必也如此快意十足吧。
博卡區原本是布宜的貧民區,1870年,布宜一度流行黃熱病,富裕的人們爭相搬往北區居住,遺留在這個區的居民多以意大利、西班牙的貧苦移民為主。他們用鐵皮搭建出一座座簡陋的房屋棲身。由于他們無錢購買涂料,為讓鐵皮小屋更有個性,更像一個家,便別出心裁地討來港口里漆船剩下的油漆,將這些房屋的外墻、屋頂涂上顏色。這些原本船用的專用油漆耐腐防水,歷久不褪,竟成就了布宜色彩最豐富的一處街區。隨著生活的改善和市政建設的發展,這里的鐵皮屋逐漸被磚石結構的建筑所替代,但人們仍按過去的習慣,用色彩艷麗的油漆刷房子,這里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Caminito小路的入口處,陽臺上有3座向人們揮手致意的塑像:馬拉多納,一個從貧民窟里出來的足球巨星;國母Evita,身份卑微卻成為總統夫人。他們是各自時代的傳奇,都代表著一種平民精神的勝利。
大名鼎鼎的博卡青年足球隊也誕生于此。賽季時,球隊主場每到周末便會有比賽。賽場所在的街區只有一種色彩組合:藍色和黃色——博卡球衣的顏色。這種色彩的選定是一個無心之舉:1905年,博卡青年隊成立之初,球衣是粉紅色的,1907年,人們約定將看見第一艘入港商船的顏色作為新球衣的顏色,結果駛入港口的是一艘瑞典船。兩個相距遙遠的國家就這樣有了一種特別的聯系,并維系了100多年。博卡青年隊誕生105周年時,球隊再一次披上了當初的瑞典國旗,博卡人仿佛又回到了瑞典輪船駛入港口的那個時刻。
走在Caminito步行街上,耳邊飄來探戈的旋律,就像這個街區專屬的背景音樂。在手風琴的伴奏下,人們翩翩起舞,游人逐漸聚集。探戈本是屬于社會底層勞動者的舞蹈,為排遣背井離鄉的苦悶,碼頭工人每到夜晚便聚集到小酒館兒里,不同文化背景下的音樂和舞蹈在這里激情碰撞,空氣中彌漫著曖昧與誘惑。當年水手們出海歸來,深夜路燈下濃妝艷抹的女郎總是試探著向他們伸出手去……探戈的起步動作至今仍是這個經典招式。
曾經是“下等人”跳的探戈舞一度遭到上流社會的鄙視,然而現在已成為阿根廷的標志,甚至列入《世界非物質遺產名錄》,成了吸引外國游客的一個招牌。于是,Caminito,探戈舞和探戈音樂的發源地,這個原本貧民聚集的街區出現了全城最好的咖啡館,最多的音樂家、舞蹈家和美術家。多少次,我也如其他游客般在街邊餐廳觀賞一段探戈舞,看著同伴們上前和探戈女郎擺個經典姿勢拍照。只是,那些過于商業化的表演與我理解的火熱中有些蒼涼、充滿戲劇感的探戈相距甚遠。
如果覺得博卡區太喧鬧,不如拐進附近的圣特爾莫老城區(San Telmo)。悠閑地漫步在青石鋪成的古老街道上,路旁的古董商店里一個個老物件靜靜地躺在櫥窗里訴說往事。周圍的一切都讓人有時光倒流之感,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老式咖啡館中流淌出的略帶憂傷的探戈旋律中,都多了幾分感性。
烏斯懷亞,昔日的不毛之地、傳教士的落腳地、淘金者的“尋夢園”……然而各種身份中,最有名的當屬20世紀初的囚犯流放地了。甚至今日所見的不少當地建筑及鐵路系統,也出自這些囚犯之手,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由囚犯建立起來的城市。
監獄博物館(Presion and MaritimeMuseum)又稱“世界盡頭博物館”(The End of the World Museum),是由廢置的監獄改裝而成的,兩層樓的建筑物本身就是歷史的遺跡,館內分成監獄和海事兩個展廳。藝術家甚至創作出身穿囚服的企鵝,表情憂郁地立在門口,感覺烏斯懷亞人已經把企鵝玩壞了。
1884年,阿根廷在南緯54°47’的地方建立了政府行政機構烏斯懷亞市。效仿英國在澳大利亞的做法,當時的總統Roca向國會提議立法,將刑事犯人“移民”到這里。在這樣偏僻的島嶼上,犯人是很難逃脫的。1896年1月,首先到達此地的是民事犯,第一批14名犯人乘坐海軍的“五月一日”號(1 de Mayo)抵達,烏斯懷亞歷史的新一頁隨之揭開。當局從他們中間挑選了體格健壯并且會各種手藝的人開始建造火車站,后來這條鐵路的火車就被稱為“囚犯列車”。
1902年,一個永久性的國家監獄在城東開始建造,與此同時,監獄開始接納第一批被判無期徒刑的重犯。1920年,這個由5個主樓組成的建筑完工,20世紀30年代,只能容納300人的牢房卻關押了兩倍的犯人,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一個叫“大耳小囚犯”的連環殺手,他曾殘殺了幾十個兒童,被永遠關在監獄中,無緣搭上“囚犯列車”外出工作。
原來,乘坐火車到森林里伐木、干重體力活也是一種“獎勵”。從烏蘇懷亞監獄每天開出兩班火車,囚犯們戴著腳鐐外出勞作。他們寧愿承受惡劣的天氣和辛苦的工作,也不愿被關在牢籠里。自由比什么都珍貴。“被放逐到這世界盡頭,海天茫茫,囚犯想念家鄉,望斷天涯路,滿目瘡痍化做滿心悲凄。”難怪當年的無名詩人留下這樣陰郁的字句。
監獄用石頭砌筑,內部依舊保存著昔日的設施,展出烏斯懷亞早期的照片和一些重要囚犯的資料。有些牢房的墻上還被藝術家創作了一些現代畫。今天看來,這座監獄里的設施可謂相當不人道,有悖于阿根廷憲法。監獄里的囚犯沒有名字,只有號碼,他們身穿一樣的條紋狀囚服,沒有任何個性特征。這個地區全年平均溫度僅5攝氏度,在這個既冷且濕的灰黑色牢房中,就像被打入地獄一般。
“世界終端牢房”結束于1947年,保留下來的除了這棟建筑,還有這條“囚犯鐵路”。1997年,阿根廷政府宣布這棟建筑為國家歷史紀念物。走出博物館,外面開始下起了下雨,天空陰郁,昨日種種,已經被永遠封存在歷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