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冰 (南京藝術學院 210000)
本人對舞蹈共時性(synchronicity)探究主要來源于對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共時性部分的理解。在書中的第二部分中,作者詳細且系統的分析了靜態語言學(static linguistics)的特點以及其性質,并對此舉出實例來說明。相對于舞蹈藝術,舞蹈現象中動作的造型性及其背后的文化支撐,同樣可以看出舞蹈的共時性特征。
對于語言學,共時性指的是一種語言狀態,其關心的是聯結共存要素和在說話者的集體思維中形成系統的邏輯關系(phychological relation)和心理關系(psychic relation),是每種語言所呈現的事實與狀態,能夠反映出語言的本質(nature),而這種本質不以任何外在情況改變而改變,普通共時語言學的目標是要建立任何特定共時系統的基本原則和任何語言狀態的組成要素。
與語言學一樣,舞蹈是帶有肢體動態的有組織的思想。在舞蹈運行過程中兩個起作用的要素:通過它的能指(signifier)與所指(signified)之間的對立來實現它的意義。1舞蹈中的共時性是靜態的,在研究舞蹈的過程中一般也是對既有的舞蹈語匯、舞蹈現象、固定為某一時期的具體研究,從它形成的歷史條件、背景及所屬的風俗文化來研究它的本質,且這一本質不會輕易改變。
對于舞蹈的意義來說,舞蹈動作的作用不是為了表達概念而創造出的一種動作方式,而是作為一種舞蹈思想與動作符號的之間的一種媒介(medium)。在一連串舞蹈動作中,每個動作要素是一部分,都固定在一個表達平面里,所以每個動作要素變成了一個概念性的符號。舞蹈中研究的是動作要素與表達平面的結合地帶,它們產生的是一種表達形式而不是一種物質。
語言學中還提出,語言用來表達觀念的詞都是相互限制的,只有通過它們的對立才有價值,符號的功能也是通過它們的相對位置所實現。從整體上來考慮符號,一個語言系統就是一系列不同的聲音和一系列不同概念的結合,音響符號和多種多樣的思想片段結合起來構成一個價值系統,這個系統是作為每個符號內的語音要素和心理要素的有效的連接物。在舞蹈語言里,所有用來表現觀念的定義都是不同的,正因為它們的不同才使舞蹈研究更多樣化,舞蹈符號的功能不是通過它們的固有價值而是通過所在環境來實現的,由視覺形象和其他視覺形象的差異所構成。從整體上來看舞蹈系統,舞蹈也是一系列不同的舞蹈符號和多種多樣的代表思想結合起來的價值系統,是動作要素與心理要素的有效連接物。
舞蹈的思想意識總是與當下的社會現實相符。比如,藏族舞蹈為中國舞蹈發生期(emergence period)的文化代表,其中“鍋莊”因其濃縮了初民社會的文化特征,對社會主流舞蹈形態發生了實質性的影響,所以自娛性群舞“鍋莊”為這一時期的舞蹈文化焦點(culture focus)。以“鍋莊”為代表的民俗舞蹈在時代的不斷發展中突顯出了其強大的生命力,在舞蹈意識形態不斷跟隨潮流,推陳出新之時,它顯出了固有的魅力,保留了其中的不可變革的民俗符號。
舞蹈《母親》中運用傳統的藏族語匯,突出表現了一個長年勞作、背負著生活重任的母親形象。舞蹈中的動作基本是在舞者彎腰翹臀、膝蓋的屈伸中形成,構成了舞蹈的基礎性動作。彎背屈膝,舞者的空間位置較低,藏族舞蹈的動作語匯因其獨特的地理特點及歷史文化背景而產生,長期的封建農奴制度、政教合一的政權形式、繁重的農業勞作使得藏族舞蹈的體態有較大區別于其他民族的體態特征,體現出一種被壓迫的、虔誠的心態,以及對勞作場面的反映。九十年代中旬所創作的藏族舞蹈《母親》是對應時代藏族舞蹈發展的一個典型代表。相比于50年代純粹表現民族風情的藏族舞蹈,它利用藏族的經典動作語匯,在舞蹈素材的處理上,賦予舞者鮮明的形象,將作品變得更具有人文氣息,調動人們的情感。但是無論舞蹈的題材、視角、如何變化,一些傳統的語言語匯始終不會改變,正如“彎腰、屈膝、松跨”等一些傳統的藏族舞蹈語匯構成,舞蹈精髓內涵的動作符號也不可能輕易改變。藏族舞蹈的特點是以下身活動為主,下肢的動作以膝蓋的活動為主要運動方式,通過對膝蓋的不同動律的運用來抒發不同的情感。舞蹈《母親》中,在4分33秒處動作又回到最初,這一轉變為情感表達的轉變,由現實中勞苦的母親形象轉換為對其年輕時光的懷念,又回到現實中的過程,體現了這三部分舞蹈風格的差異與對立,從而體現出其人物價值所在。
在舞蹈《雀之靈》中,舞者將傣族人民的圖騰“孔雀”形象搬上了舞臺,根據孔雀的體態、動作來編創舞蹈,使之遠遠超越了模仿動物本身,包含了多種文化因素,而“孔雀”這種象形符號正是傣族文化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也是其共時性中必不可少的傳統表達方式。舞蹈是圍繞上半身動作的變化來展開,其手指、手臂、肩、胸腰等有層次有節奏的律動,突出造型性,不管節奏舞姿如何改變,舞者三道彎的舞姿造型都沒有改變,營造了唯美的視覺效果和空靈純潔的意境。由于語言有線性的本質,把各個詞串聯一起,構成了線性的關系。2舞蹈中的句段如語言學一樣,將不同的舞蹈語匯串聯起來,組成舞句、舞段,來體現在整個舞蹈中其價值所在。
舞蹈中動作多為造型的銜接,在流暢的舞句組合中,時而停頓佇立不動,時而輕盈的跳躍、快速的旋轉,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其經典造型:右手提起裙擺,左臂向上舉起,稍有彎曲,拇指與食指指端黏合,其余三指自然翹起,向著頭部的方向,充分彰顯了孔雀的靈動之美。舞蹈的句段中將不同的動態、動律、造型以線型的方式串聯起來,營造了豐富的視覺效果,也創造出了深遠的藝術價值。楊麗萍所表現的孔雀已不單單是動物的崇拜與模仿,其經典的造型符號,已超越了對動物的表現與再現,“孔雀”也不只是動物的象征,舞者要表現的是人神合一的意象,將自己神話,展現了集真、善、美與一身,美麗而又圣潔的孔雀仙子形象。語言學中在對于聯想關系的問題中提到,其不受線性思維方式的支配,屬于說話者語言內部存儲的一部分,是不在現場的要素在潛在的記憶序列中的。3而在《雀之靈》中,楊麗萍充分運用了藝術中聯想性的特點,更深入的去開發其潛在的豐富內涵,將真實的孔雀形象融合到自己對真、善、美的見解中,使作品扣人心弦,主題得到完美的升華。
注釋:
1.摘自: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151頁第二段及153頁第二、三段.
2.摘自: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285頁第二、三段.
3.摘自: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287頁第二、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