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史記》中帝王類的人物外貌描寫蠡測其“實錄”精神

王勝奇　董　寧　彭小猛

從《史記》中帝王類的人物外貌描寫蠡測其“實錄”精神

王勝奇董寧彭小猛

［提要］《史記》是中國偉大的歷史著作，開創了“不虛美、不隱惡”客觀記載了歷史的“實錄”精神，其對帝王類的人物外貌描寫堅持“實錄”精神，筆者試圖分析太史公如此創作的主要原因在于他私家修史、“無征不信”和遭受“宮刑”而發憤著書，并嘗試分析這種“實錄”精神對當前文學創作及社會發展的當下意義。

《史記》；帝王類人物；實錄精神；

《史記》是中國偉大的歷史著作，開創了“不虛美、不隱惡”的客觀記載歷史的“實錄”精神，因此它被魯迅先生譽為“史家之絕唱”。筆者在研讀《史記》時，發現太史公對帝王國君太子類的人物外貌描寫始終是堅持不溢美、不遮丑的原則，如實客觀地記錄人物的外貌。下面筆者嘗試從以下三個方面對此進行逐一的分析。

一是對封建帝王外貌的實錄記載。談到帝王國君，一般史學家都要為他們虛美隱惡，夸張其辭，樹立他們高尚完美的形象，但是《史記》卻是秉承著“不虛美、不隱惡”的“實錄”精神，實事求是地“拍攝”下他們的外貌。如對復雜的秦始皇嬴政的外貌描寫。由于秦始皇既是一位統一中國的皇帝，又是一位殘暴兇惡的暴君，如何處理好這樣的二難描寫呢？太史公始終堅持“實錄”精神，對秦始皇的歷史功績徹頭徹尾地記錄，同時對其丑惡的外貌也如實地刻畫。《史記·秦始皇本紀》云：“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雖然這是通過輔佐秦王嬴政（即后來的秦始皇）統一六國的近臣、軍事家尉繚之口描繪秦王的外貌和個性，但是太史公并沒有因為秦始皇統一六國的豐功偉績而為他虛美隱惡，幫助他塑造高大全的形象，而是實事求是地客觀“實錄”其丑惡的外貌。由此可以知道，秦王嬴政鼻子高隆，眼睛細長，胸脯像鳥獸，聲音像豺狼，恩情寡薄，有虎狼一樣殘暴兇惡的心。后來秦王嬴政焚書坑儒、濫殺無辜、修筑宮殿、倒行逆施，他這殘暴刻薄、暴虐無情的個性與其如狼似虎、兇神惡煞的外貌完全吻合、相互映證，所以說太史公對秦始皇丑陋外貌的客觀描寫正是太史公實錄精神的表現，也有助于全面的、立體的、多維的看清歷史人物。再如對繁復的漢高祖劉邦外貌的客觀描繪。劉邦是西漢開國皇帝，功績顯赫，同時他也是個無賴，有著當了亭長后還吃喝嫖賭、讓親生父親和結發妻子做人質、在逃跑途中為了自己能逃命而多次把惟一親生的兒子劉盈扔下車等聲名狼藉、臭名昭著的事情。但是太史公仍然本著客觀的態度，并不因為他劣跡斑斑而詆毀歪曲他英俊的相貌，《史記·高祖本紀》對劉邦的外貌記載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這種正面客觀實在的外貌描寫手法，讓我們更好了解真真切切的、有血有肉、惟妙惟肖的歷史人物。

二是對國君太子外貌的直錄描寫。作為著名的春秋五霸之霸主晉文公，最初為公子時，便謙虛好學，善交賢能智士。后來文治武功，昭明后世，顯達千秋，會盟諸侯于踐土，開創晉國長達百年的霸業，在歷史上與齊桓公并稱“齊桓晉文”，為后人所敬仰。就是對于這樣一位雄才大略的國君晉文公，太史公在描寫其外貌體格時，也是毫不隱諱地將他奇異不雅的生理畸形體格特征“駢脅”如實地描寫出來，如《史記·管蔡世家》：“共公十六年，初，晉公子重耳出亡過曹，曹君無禮，欲觀其駢脅。”同樣，作為臥薪嘗膽、發憤圖強、強國滅吳的越王勾踐，我們對他應該是有一種良好的印象，或者認為他應該是個“高、大、全”式的人物，但是太史公又給我們復原了一個真實長相的越王勾踐，對他丑陋怪異的相貌進行客觀的記載，如《史記·越王勾踐世家》云“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從中我們可以發現，越王勾踐雖然是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的霸主，但是脖子長得像長頸鹿、嘴巴像啄木鳥，容貌丑陋、心靈殘忍，是位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的人。再如《史記·趙世家》對趙武靈王的記載，他年少登基，客服周圍重重困難，改革創新，實行胡服騎射，開拓疆土，最后在沙丘宮變中被幽禁餓死，就是對于這樣一位人生跌宕起伏、褒貶不一的君主，太史公對其外貌描寫的仍然是實事求是的，描繪他身材偉岸、氣宇軒昂，如《史記·趙世家》“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關矣。”同樣對于一些太子的外貌描寫，太史公也是實打實地客觀描寫他們的外貌。如楚成王之太子商臣作為楚國的太子，身分尊貴，地位顯赫，但太史公沒有因為他身分的特殊而隱諱他丑陋兇殘的外貌，《史記·楚世家》如實記載為“楚國之舉常在少者。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后來商臣以太子甲兵圍攻楚成王，殘忍無情，逼迫楚成王自縊，他這大逆不道、弒父弒君、暴虐無情的行為與其蜂目豺聲、丑惡兇殘的外貌完全吻合、互為映襯，這既是太史公互文法的表現之一，更是他直錄精神的體現之一。又如齊國太子法章，在其父親齊湣王被淖齒殺害后，他更姓易名到莒太史家中作傭人，非常落魄，但是太史公不因他落魄窮困、潦倒失意而扭曲中傷他的外貌，而是對他雄奇的相貌、非凡的氣度堅持直錄描寫，《史記·田敬仲完世家》云：“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恒人。”以上這些都是太史公不虛美、不隱惡的直錄筆法，讓我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徹徹底底地了解一個真實客觀的人物外貌。

三是對雖未稱帝而叱咤風云的梟雄外貌的客觀描繪。項羽是楚漢風云時期氣吞山河的西楚霸王。他年少時便胸懷大志，不愿讀書、不愿習武，并說“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當他看到秦始皇出巡車馬儀仗威風凜凜時，便對項梁說：“彼可取而代也。”后來在巨鹿之戰中破釜沉舟、以少勝多大敗秦軍主力，最后在與劉邦爭奪天下時兵敗垓下，烏江自刎。就是對于這樣背水一戰、拔山扛鼎、赫赫有名、霸氣沖天的一代梟雄，《史記·項羽本紀》對其外貌如實地記載為“籍長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氣過人”、“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項羽高大勇猛，八尺多高，同時又是重瞳（重瞳就是一個眼睛里有兩個瞳孔，現代醫學認為是早期白內障的現象。）奇人。恰好這種如實的寫法與項羽英勇威猛、力敵萬軍、所向披靡、剛愎自用的性格形象非常符合。在楚漢東城快戰時，“項王乃復引兵而東，至東城，乃有二十八騎。漢騎追者數千人。于是項王大呼馳下，漢軍皆披靡，遂斬漢一將。是時，赤泉侯為騎將，追項王，項王嗔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馬俱驚，辟易數里。”這里說項羽“嗔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馬俱驚，辟易數里”。其實是對項羽神奇外貌“重瞳”的威懾作用描寫，這正好也符合他剛烈威猛、驍勇善戰的性格形象。同時，《史記》對虞舜“重瞳”的如實記載也類似這樣。

總之，我們可以發現太史公對帝王類的人物外貌描寫客觀記載豐富了人物形象，為后世文學中人物的外貌描寫和形象塑造提供了重要的途徑，更重要的是這種“不虛美、不遮丑”的手法，為《史記》成為“史家之絕唱”注入“東風”，使得《史記》成為直筆良史的楷模、不畏強權的象征。

王勝奇（1982—），男，江西省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文學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傳統文化；（江西南昌330077）董寧（1978—），女，江西中醫藥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辯證音樂治療心理學；彭小猛（1978—），男，江西中醫藥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辯證音樂治療心理學。（江西南昌330000）

2014年江西省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青年項目“《史記》中人物外貌描寫的‘實錄’精神研究”（14WX28）

［責任編輯：李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