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困境，充分發揮傳統技藝資源保護功能
——來自“揚中竹編”非遺項目的實地調研思考

劉燕平 （鎮江民間文化藝術館 212002）

突破困境，充分發揮傳統技藝資源保護功能
——來自“揚中竹編”非遺項目的實地調研思考

劉燕平 （鎮江民間文化藝術館 212002）

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技藝是以傳承人為載體流動著的文化。隨著我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視和不斷深入推進,如何實施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資源的“活態保護”長遠規劃成為現實問題。承擔著延續使命的手藝人是“非遺”技藝保護的核心。現今，他們的技藝普遍都面臨著瀕危斷層、因受限于經濟價值無法形成廣闊市場、少有學徒等諸多因素難以延續。如何扭轉這種趨勢，實現可持續發展,做到既保持傳統手工技藝的“流動性”又不失其本真性，在生產性保護合理開發利用中轉化為活態生產力,以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更好地融入當代、融入大眾、融入生活，通過進一步產業生產性保護，使之良性循環并產生利好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為此，我們專門赴省級“非遺”保護項目“揚中竹編”的產地鎮江揚中市進行了實地調研。

一、揚中竹編傳承的淵源及背景

揚中位于素有黃金水道之稱的長江中下游，由長江主航道南側的雷公嘴、太平洲、西沙、中心沙四個江島組成。東北與泰州、揚州隔江相望，西南與鎮江、常州一衣帶水，南北橋相接滬寧高速公路和京滬鐵路，地域總面積332平方公里，其中陸地面積228平方公里。下轄2個街道、4個鎮和1個經濟開發區，總人口34萬，由于處于優越的地理位置，水陸網絡縱橫交錯，布局合理，因而交通極為便捷。揚中可與40多個國家的136個港口通航。根據中長期規劃，揚中未來將形成“一島五橋”中心核鏈。是全國首批“國家級生態示范區”，列中國中小城市百強第26位。

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揚中竹資源極為豐富，有淡竹、燕竹、櫸竹、慈竹、黃石竹、紫竹、水竹、剛竹、畚箕竹、斑竹等十多個品種。揚中竹編起源于宋朝，由外地移民引入。因而帶動了竹編行業的發展，從事竹編的藝人日益增加。而真正把竹編從實用技術上升到藝術領域，則要追溯到民國初年，揚中篾匠郭國興曾以每寸21根之細篾編成一張竹席，上綴有“二龍戲珠”圖案，令人稱奇。后他編制的作品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一舉奪得金獎。至上世紀九十年代，耿月新對竹編題材及技法大膽進行革新，以純工藝品制作為主，開辟了揚中竹編一個新的時代，極大地提升了竹編的文化品位和藝術價值。

揚中竹編創作的內容豐富廣泛，名人書畫、頭像、鳥獸蟲魚、花草樹木、帝王將相、神佛眾生都能通過竹編展現其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情態來，可謂是手工技藝一絕。

在生產制作過程中，竹編藝人起初為了生計主要編制各種生產、生活用具，后隨產品交易，逐漸加入各種圖案，以增強觀賞性。竹編的制作工藝十分講究，有一套嚴密精細的流程，首要必具備特別的專業工具，如：篾刀、鑿刀、刮刀、絞刀、趕刀、篾針等。篾匠的手藝有高有低，其基本步驟為：

先選擇毛竹，竹子一般應為3齡竹，條桿要高，竹節疤要平，其次根據制作品尺寸要求，用鋸子斷料。同時，要確定篾的寬度和厚度。其中的抽寬，主要作用在于控制篾子的寬度。經過的刮篾程序是為竹編準確掌握篾子的厚度和光度。接著進行的拉絲環節是為使光度、厚度達到篾制材料的要求。以扣刀拉成篾絲，一般師傅只能將每寸篾絲劈成七、八根。可技藝高超的師傅，卻能將每寸篾絲劈成四十六根以上。最細的只有頭發絲般細，可見其技藝精湛。劈好后的材料均放到染缸內，染上所需要的顏色后晾干。最后，依據產品構圖進行編織。一般大量采用“蛇皮紋”“蒙七”（一根間一根）的編織方法用硬紙板固定竹編背面，然后再配上鏡框。這樣一幅竹編工藝品才算真正完成。

相比于其它工藝品，揚中竹編具有綠色環保、清新典雅的特點，據調研，用這種極細的篾加工的涼席，平坦而柔軟，卷疊收藏均可。并且耐用不易損壞，使用到最后呈紫紅色，光滑如肌，易于長期保存。揚中的竹制品多種多樣，除了能編成美觀清爽的竹涼席，還能做成籃子、床、椅、簸箕、竹篩等生活用品

油坊鎮的竹編藝人耿月新是揚中竹編項目省級代表性傳承人，他15歲就開始跟篾匠師傅學習竹編手藝,上世紀六十年代就在上海郊區從事竹藝編織謀生，九十年代后,他開始自己琢磨新型的竹編工藝，在不斷地傳承中，他的竹編作品先后曾多次在國內外民間工藝博覽會會上獲得金獎；1995年，耿月新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民間工藝美術家稱號；1997年，被中國文聯命名為“全國十大工藝美術師”稱號；2004年6月，被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等授予個人貢獻獎。

月新竹編細膩，清晰,新巧,高雅,采取均衡和對稱的形式結構,散發出獨特的神韻和魅力。特別是他大膽突破傳統竹編題材的瓶頸,把藝術的視角延伸向更廣泛的領域.提升了竹編的文化品位,在更高層次上達到了內容與形式的統一。

目前，揚中從事竹編業的有300多人，分布于全市各鄉鎮，他們中既有專門從事竹編的，也有勞作之余的愛好者。這些竹編藝人大多40-50歲，年輕人很少。針對竹編技藝傳承后勁不足的現狀，傳承人耿月新多有焦慮，為了繼承和弘揚竹編文化，1997年，在揚中市文廣體局的協助和支持下，他成立了“揚中市月新竹藝研究所”，吸納了一批竹藝能人，加強藝術研究和創新。近年來，他更是想法設法擴大竹編技藝影響，走進學校課堂傳承竹編技藝、積極開展培訓，吸納和招收千余名學員手把手輔導學習竹編，他還與江蘇省殘聯合作，積極培養殘疾竹編藝人，幫助殘疾人掌握一技之長的同時，付給較高的工作報酬，鼓勵他們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并將竹編技藝發揚光大。

目前，耿月新從徒弟中挑選了一名三十六歲熱愛竹藝、學習刻苦的女性學徒進行重點培養，他的這些舉動在當地進一步擴大了竹編傳承的影響，營造了良好的學藝氛圍。

二、傳統手工技藝傳承的困境與成因

非遺技藝怎樣能夠保持傳承始終不絕如縷，關鍵在于傳承人，“人在藝在”，如何健全傳承機制，充分發揮傳承人的作用，發掘好項目資源功能等，這都是大家共同關注的工作話題。當然，僅靠傳承人個體的努力是單薄的，揚中竹編因缺乏必要的經濟扶持，經費缺口較大，建設竹編博物館等在用地、資金上均存在困難。要想保存技藝并傳揚，就必須依靠多方面的助力。

“揚中竹編”曾創造過輝煌，為揚中嬴得過榮譽。在經過了一個空前的繁榮期后，隨著全球經濟的日新月異，由于受國際國內市場環境變化的影響，加之民間日用竹編，如竹席類、竹籃類、竹扇等日常生活用品逐漸被塑料制品和機制品所取代，揚中竹編生產已經萎縮。據走訪，全鎮竹編作坊經營少之又少。

基于產品銷路收窄，受空間、資金、人員限制，沒有專門的生產基地進行制作，也是影響項目原材料加工，成品制作的成因之一。竹編場地擁擠，設計沒有工坊，培訓沒有場地，展示沒有場館，嚴重制約了生產和發展。

改革開放后，隨著鄉鎮工業的崛起，揚中許多年輕人紛紛棄農出外打工，這期間，傳統竹編工藝和其它手工業產品一度成為被人遺忘的角落。那些傳統的技藝因操作工藝復雜，學習時間久等原因，不能吸引到年輕人投入學習。再者，學會一門傳統手工藝，需要日積月累地磨練，還要在師傅的引導下不斷摸索經驗和方法，這期間要耐得住寂寞，一些年輕人卻沒能堅持住，在途中紛紛轉行，去尋求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更大收益的行當。

同時，傳統手工藝家傳的方式也變得越來越少。手工藝收入不高，一些藝人的子女不愿繼承祖輩的老行當，最重要的是，一些手工藝人也不希望孩子像他們一樣靠手藝吃飯，因此，家族傳承斷檔的情況與日俱增。

傳統技藝流承到現代，正處在一個較為難的處境，這也是歷史發展的必然。尤其是耿月新所從事的精品竹編，它對藝術家的技術要求高、制作周期長等都是制約新派竹編發展的因素。更重要是，市場前景也是衡量一個傳統技藝行業能否興盛的重要因素。隨著現代制造業的飛速發展，各種傳統工藝品逐漸被新工藝品替代淡出了現代人的生活，出現邊緣化、蒼白化的態勢。

那么，處于這種困境，緣何一些傳統手工藝人還在堅守？調研中了解到，就耿月新而言，竹編藝術已經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已年屆67歲的他正處在人生岔道口，放在面前的是痛苦的抉擇：是外出賺錢？還是干老本行？最終他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干老本行，出外經營。其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竹編藝術走出揚中，走向世界。耿月新對這門藝術的傳承信心充足，他現在也在盤算著因地制宜，建立專門的竹編工作室和藝術博物館。同時著重教授一批徒弟，

在當地，我們發現，一部分手藝人，既想保護延承好自己的技藝，又想賺到錢、謀求更大發展。他們面對發展與傳承之間矛盾的進退兩難。此外，對傳統手工藝者這個群體缺少關注，也是傳統手工藝傳承和發展遭遇困境的原因。

三、 得力的扶持是傳統技藝發展的推助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生活習慣的變化，傳統手工藝的地位也在發生著變化，一些老手工藝因為生產方式的改變，已不適應現代社會的需要，但是，作為一項歷史悠久的技藝文化積淀，則需要去保護，不能讓它們失傳。

揚中市文化館作為揚中竹編的項目保護責任單位，克服了自身條件局限，采取了一系列切實可行的保護措施，努力將竹編打造成具有揚中地域特色的產業資源品牌。

2007年，揚中竹編被確定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后，揚中市文化館組織人員搜集整理大量竹編申報資料，呈送到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積極推介揚中為竹編之鄉。江中小島的傳統技藝引起中國民俗專家的極大興趣，通過實地考察，順利通過評審，揚中榮獲“竹編之鄉”稱號。

此外，揚中市文化館還不斷豐富宣傳載體，擴大揚中竹編的社會影響力和知名度，提升宣傳實效，制作了揚中竹編技藝專題網頁，刊載大量的竹編圖文資料，展示竹編創作成果及耿月新的個人成就。在傳統節日里，揚中文化館還舉辦各類民俗文化，展示竹編技藝的聯誼活動，擴大了社會影響力。

與此同時，為更好地保護傳統技藝，主動幫助耿月新設立家庭竹編展示廳，協助油坊鎮文體服務中心辟出專門房間陳列竹編精品。

揚中市文化館還認真制定了五年保護規劃。并按計劃和序時進度實實在在開展保護工作。五年中，揚中市文化館對竹編進行了調研，全面了解竹編整體生存狀態和生產性保護情況，并將真實保護情況及時反饋給上級主管部門，努力爭取政府最大力度的扶持。在主管部門的推動下，耿月新的多幅富有文化韻味的竹編作品被萬博文化城、國內外友人等收藏，其作品也多次參加各種比賽，屢屢獲大獎。如《百帝圖》在中法文化年展出，《張學良書法》榮獲國家民間藝術展金獎，《農家樂》榮獲國家旅游交易會金獎，《梅蘭菊竹》榮獲國家民間藝術最高獎“山花獎”銅獎。在第八屆省園博會召開期間，展出的揚中竹編作品獲得省內外參觀者的好評。2008年，策劃舉辦的揚中市手工藝制作大賽，來自全市的能工巧匠齊聚競技，其中包括竹編新人大賽，揚中通過比賽發現了一批竹編技藝能人，為竹編技藝傳承隊伍增添了新鮮活力。

目前，揚中市文廣體局正積極協助耿月新對竹編進行生產性保護。個人產業年銷售額穩保五、六十萬元。

四、科學搭建傳統技藝資源優勢平臺

在考察中還思考到，隨著國家非遺保護機制的日漸完善，有的地方會把入選名錄當成政績工程、形象工程。保護措施不落實，一旦批復后就認為功成名就，一些珍貴的非遺技藝因得不到循序漸進的保護而深居冷宮。有的地方，只把傳統技藝項目作為經濟資源盲目過度地進行商業化、功利化開發利用，沒有按科學規律進行得當的傳承保護。弱化乃至異化了其文化內涵，導致技藝本原走樣，甚至面目全非。因而，我們認為采取相應的對策是：

一是要做好非遺項目、傳承人、傳承基地保護工作，并進行有機整合，加快立法保護，積極健全機制，充分發揮相關政府責能部門的作用，積極探索科學保護方式。

二是抓基礎，即人才隊伍、產業發展基礎設施建設，大力提高傳統技藝的培訓水平。

三是抓亮點，即技藝保護創新工作。完善相關政策、積極培育傳統精品產業項目，重點搭建新的產業平臺。

四是抓拓展，即大力發展非遺文化產業。加強民間技藝的活態傳承，建立好生產性保護基地，逐步實現“非遺”技藝產業鏈良性互動，著力探索技藝保護的創新模式，通過合理利用，把傳統元素與現代載體緊密加以揉和，以多元化的藝術裝飾造詣打造傳統技藝制品，并在市場上找到適銷對路、深受群眾喜愛的消費渠道，獲取最大的社會利潤。

鑒于保護資金缺口的問題，可以建立政府、民間股份、公益性投入互補的保護機制，即政府從保護目的出發加大投入，吸納民間資本參與到傳統資源產業運作中，獲取效益互贏。

同時，還可通過命名、頒發證書、提供專項資金扶助、制定優惠政策等方式，解決傳承人生活后顧之憂。針對傳承后繼乏人的狀況，要提供優惠政策，使民間技藝傳承人有一定的工資待遇和補貼，把傳承項目成效與獎勵掛鉤，同時完善市、縣、鄉鎮的保護責任制，對保護得好的區域和責任單位予以獎勵。

綜上，給傳統手工藝注入現代科技、美學工藝元素，挖掘和提升其文化價值和市場價值，研發出與現代生產生活相適應的產品，從而使傳統技藝占有更多的市場份額，以謀求更廣闊的生存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