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林 (陜西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 710119)
論《醉舟》的意象分析及背后的哲學內涵
常林林 (陜西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 710119)
《醉舟》是當代詩歌史上的一個奇觀。是一個青澀的少年詩人所創作出的天才之作。蘭波在創作《醉舟》時年僅十七歲,雖從未見過大海,但憑借詩人天才般的想象力和敏銳的時代洞察力,成為象征主義詩歌中程碑式的作品。通過對《醉舟》的意象分析,折射出《醉舟》所要表達的哲學內涵以及時代心理和精神需求。
醉舟;蘭波;象征主義詩歌;哲學內涵
作為一個通靈者詩人,年僅十七歲的阿爾蒂爾·蘭波于1871年7月完成了其代表作《醉舟》。值得注意的是,蘭波在創作《醉舟》之前,曾于1870年8月、10月和1871年2月三次離家出走,游蕩在歐洲大陸山岳田園之間,在創作《醉舟》之前并未見過真正的大海,也未真正到達過美洲。所以蘭波筆下的大海并非現實中真實的大海,而是蘭波在迷醉之時想象出的幻覺之海、夢境之海,正是基于這樣的創作理念,蘭波寫出了《醉舟》這一真正的詩篇。
進入現代之后藝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自柏拉圖時期,藝術就是真實世界的模仿品,人們通過文學體驗世界的情感,通過繪畫認識世界的色彩,通過音樂聆聽世界的聲音,這個時期的藝術是人類作為有限個體與無限世界進行溝通對話的唯一途徑。對藝術作品的鑒賞,一直都是以對真實世界反映的擬真程度來評判的。但是進入現代之后,藝術遭遇了科學的嚴峻挑戰,不再是真實世界的唯一反映,其在擬真程度上也遭到了科學的嚴重挫敗。無論藝術作品在藝術家匠心獨運的創作之下如何與真實世界貼近,都將成為個人化情感支配下對世界偽真實的反映,繪畫藝術完敗于攝像技術,文學藝術在電影技術面前也不值一提。藝術正一天天失去著觀眾,人們也越來越愿意通過科學技術去體驗真實世界的真實,而非通過藝術作品去感受虛幻藝術家所創造的真實,藝術家筆下的世界越來越像是一個“人造的自然”,正遭受著人們的非議和質疑。
這是時代給予藝術的挑戰,其真實的反映于現代藝術家的作品中,藝術家們只得另辟蹊徑,重新尋找藝術在現實世界中的定位。詩人作為文學世界中最纖細的神經,首先發難。波德萊爾于1857年為世界帶來了他的杰作《惡之花》,成為了即但丁之后近代的最后一位詩人,現代的第一位詩人。《惡之花》之所以能成為文學史上劃時代的作品,在于其詩歌感應論和契合論的提出。在波德萊爾著名的《契合》一詩中,我們明顯的感受得到,宇宙間的一切事物,包括人與自然、自然與自然,其相互的關系是互為交流,互為契合的。在弗萊的《文化的剖析》中提到:“象海洋和森林這樣的自然物質的普遍形象反復出現在大量詩作中并不能看作是‘巧合’。”而在自然這座神殿之中,萬物之間則組成了一個互為象征的統一體,是一座“象征的森林”。人類從“象征的森林”里穿行,森林以“熟識的眼睛”注視著人類,向人們發出信息。可見,在波德萊爾的創作觀念中,世界已不再是以往文學視界下的表象世界,而是一個相互對應,相互參照的世界。詩人的功用,便是找出其中的內在聯系,通過詩歌表現出表象世界之下的內在真實。可以說,文學在波德萊爾的筆下獲得了重生,事物之間的內在關系并非能用科學技術來表達,這時文學便再一次找到了合適的定位。當人們厭倦了對客觀世界的細致描述,當文學上的自然主義宣告破產之時,波德萊爾為文學找到了其科技時代存在的位置,使文學再一次充滿活力。
蘭波作為與魏爾倫,馬拉美其名的法國象征派詩歌三主將,其創作思路自然秉承了象征主義先驅波德萊爾的創作原則,在波德萊爾的創作觀念之下提出了“通靈者”的觀點。蘭波認為“想當詩人,首先需要研究關于他自身的全部知識,尋找其靈魂,并加以審視、體察、探究。一旦認識了自己的靈魂,就應去耕耘它”,“我認為應該是一個通靈者,使自己成為一個通靈者”,在蘭波看來,自己的幻覺即世界的表象,自己幻覺之后感受到的真實則是世界表象之后反映出的真實,而這種真實只能由藝術家表現出來。蘭波個人的靈魂,可以說就是世界的靈魂,而蘭波幻覺中的大海,也就是現實世界中的大海。
當蘭波駛入大海之后,“風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蘇醒”,這是自然在慶祝人類掙脫了理性的韁繩,慶祝人類進入了自由的大海。詩人在那種徹底迷醉的狀態下,此時的大海也脫離了人類理性的束縛,同詩人一起狂歡自由。蘭波筆下的大海,已不再是前人理性思考之下被賦予固定意義的大海。比如,用無邊無際象征著世界的遼闊,用波濤洶涌象征著人類的命運等等。蘭波早已厭倦了文學上這樣的陳詞濫調,渴望做他自己世界的造物主,重新給予每個意象獨特的意義。于是,沒有理性束縛下的大海便在蘭波的筆下復活,大海不再是那個經過荷馬、拜倫、麥爾維爾等人定義過的大海,而是一個所有普通讀者都沒有感受過的大海,一個讀者心中期盼的大海,通往靈魂深處自由的大海。滴滴的海水在蘭波的重塑之下煥然一新,作者通過自己的詩歌實踐,達到了波德萊爾在《契合》中的理想世界——“朽腐,濃郁,雄壯。”
梁宗岱這樣評價過象征主義詩歌:“物我之間同跳著做一個脈搏,同擊著一個節奏的時候,站在我們面前的已經不是一粒細沙,一朵野花或一片碎瓦,而是一顆自由活潑的靈魂與我們的靈魂偶然的相遇:兩個相同的命運,在那一剎那間,互相點頭,默契和微笑。”可見,象征主義詩歌所期待的自由狀態是人類擺脫理性束縛回歸本性的狀態,每一個獨立個體靈魂的相遇,便是象征主義詩人所宣傳的詩歌感應、契合。這種種的幻象,便是詩人蘭波所塑造的一尊非理性神像,一個回歸于無神的新世界。
大海,作為人類永恒彼岸的象征,是人類渴望突破平庸,突破自我的一個精神寄托。盡管未知世界是危險的,處處充滿著虛無主義的漩渦,但比起于對理性世界的厭倦,人類更渴望一場不計后果的冒險。而文學,就是人類精神冒險的實踐,詩人一直尋找的正是這種脫離了理性世界之后,文學所展示出的靈魂間自由的交流。蘭波的《醉舟》便是人類在匱乏的精神世界中一次真正的出海,離開那人類理性意識中漸漸衰老的世界,在未知的世界中去體會真實的驚奇,而這種驚奇,更是象征主義詩人窮其一生所想要表達的。
[1]Claude Jeancolas.R IMBAUD[M].Paris:Flammarion,1999.
[2]楊磊.藝術神話的消逝[D].河北師范大學,2011.
[3]弗萊.批評的剖析[M].百花文藝出版社,1998.
[4]蘭波,王以培譯.蘭波作品集[M].東方出版社,2000.
[5]維科,朱光潛譯.新科學[M].商務印書館,1997
[6]梁宗岱.象征主義[A].詩與真。詩與真二集[C].外國文學出版社,1984.
常林林(1991—),碩士,女,山東菏澤人,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