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水
電話預約后,一個男孩坐在了我的面前。男孩高高的個子,臉色有些蒼白,稚氣尚未完全從目光中消失。他神情中的那份沮喪似乎與他的年齡不相稱。他環(huán)顧四周,見沒有別人,這才放心地坐下來。
男孩落座后,神情緊張帶著哭腔開口:“我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我干了一件很壞的見不得人的事。我很想改,不知道能不能改?我如果對您說了,您能為我保密嗎?”一連幾個“很”字,令我十分詫異。我沉思了片刻,回答道:“知道自己干的是壞事,又想改,這本身就是變好的開端,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我也絕對為你保密!”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向我敘述了困擾著他近一年的事情。
我今年18歲。上高一后不久,樓下一個我平時叫哥哥的男人結婚了。因為男人工作經(jīng)常在外,每個月大約只有一半的時間呆在家里。而新娘的工作比較清閑,每天下午早早就下班回家了。她家住二樓,我家住四樓。我放學回家,常見她從窗口向外張望。
有一天,我放學路過她家門,門是大開著的,她招手請我進去,讓我教她玩電子游戲,我高興地答應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當時穿的衣服很單薄,領口開得很低,白白嫩嫩的脖子和高聳的乳房,使我不敢正眼看她。我教她操作游戲機的時候,她靠我很近,一種女人身上特有的芳香,使我的心怦怦直跳,一股熱流迅速涌遍全身。這是我第一次挨女人這么近。我有點心慌意亂,匆匆給她講了操作要領之后就離開了。誰知第二天,她又在門口等我,說我這個老師不耐心,她還沒學會呢。于是我又被邀進屋去了。
高一的課程不緊,再加上我也喜歡玩電子游戲,這樣一次次交往,我們就熟了。后來,當我和她并排坐在游戲機前時,她的手就常常來摸我的臉、脖子和身體其他部位。我沒有反抗,因為我感到這樣非常舒服。她的手白白的,又柔軟又細嫩。我的心里,就時時地產(chǎn)生一種沖動。有一次,她的手又伸過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轉身突然抱住她,誰知她不但不反抗,反而順勢把我攬入懷中。從那一次開始,我們就有了性的接觸。雖然每次我都非常惶恐不安,但又感到很刺激和滿足。
后來,我就感到離不開她了。當然她丈夫在家的那幾天,我是不能上門的。那幾天我就比較能安心讀書、做作業(yè)。但她的丈夫一走,我就坐臥不安,無法控制自己了,總是不由自主地下樓去找她,而她每次都能讓我得到滿足。但事后,我又總感恥辱、后悔、自責,有時是整夜難以入眠。我好多次都暗暗發(fā)誓:明天再也不理她了。但是第二天,我還是鬼使神差地走進她的房間。
有時我就找理由安慰自己:這不能怪我,她是成人,責任更大。然而,內(nèi)心的惶恐、負罪感仍時時折磨著我。我覺得我對不起她的丈夫,也對不起老師,更對不起一片苦心養(yǎng)育我的父母。父母有時看見我臉色不好,精神倦怠,還以為我學習辛苦,盡量給我吃好的,而這更加重我的內(nèi)心不安。上課我也無法集中精力聽課,老走神,以至老師提問叫我的名字都沒有聽見。我與同學的關系也疏遠了。我的成績原來在班上是前十名,后來掉到了二十幾名,老師和父母親都很著急。我自己也很著急:同學們都在為進入高三的最后沖刺階段做準備,發(fā)奮苦讀,而我卻……我就像掉進了一個魔洞,洞中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任我如何掙扎,就是出不來。我下過多少次痛改前非的決心,但是我的意志抵抗不住誘惑,您說我該怎么辦?我知道,這樣下去,結局一定會很慘。
聽了小男孩子的訴說,一種復雜的心情交織于我的內(nèi)心,我平靜地說:“你意識到結果可能會很慘,確實這件事有可能毀了你。你現(xiàn)在是一生中精力最充沛、接受教育最關鍵、最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時光,如果在這原始的人欲的發(fā)泄中,耗費自己,并產(chǎn)生心理陰影,真會嚴重影響身心健康,影響學業(yè),毀了自己的前程。
性的沖動,是低等動物都具有的,毫不為奇。但我們是人,人應該是有思維和理智的,對自己的行為必須有所約束。如果沒有這些,那么人類和動物還有什么區(qū)別?對于你和那個女人來說,當然她的責任更大些。如果當初她是強迫你干那事,那么她就是犯罪,然而,你18歲了,已是成人的年紀,你也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了。
他同意地點了點頭,幾乎是央求般地問我:“您告訴我該怎么補救吧?”
我也很費躊躇:“我也許可以出主意讓你告訴你父母,求得他們的幫助。但這不是最好的辦法。我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靠你自己最好。一個人要戰(zhàn)勝自己很難,但在人生的緊要關頭,卻必須戰(zhàn)勝自己。你說你對不起老師、父母,其實你最對不起的還是自己。”
“我對不起自己!”男孩深深地點頭。
“是的。因為你缺少對自己身心的責任感。”以你的年齡,生理上雖已發(fā)育,但仍處于人生的稚嫩階段,過早過度地放縱自己,會為自己的性健康和今后的婚姻生活埋下禍根。其次是心理上的恐懼、空虛、自責、負罪感,會使你難以和同齡人一樣坦然面對生活。你所做的錯事,除了給你一點生理上的滿足外,絕對談不上幸福和快樂。你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他傷心地哭了。待他情緒稍平靜以后,我開始和他討論下一步怎么辦。我建議他暫時避開那個女鄰居。他告訴我,他的學校有住校生。我問他能不能申請住校,他爽快而堅定地說:“行”。過了幾天他打電話告訴我,經(jīng)他和父母及班主任商量后,學校終于同意了他住校的請求。我暗自為他慶幸。
兩個多月以后,他又給我打來電話,說他的生活完全改變了。現(xiàn)在除了抓緊補課以外,還經(jīng)常和同學們打球、聊天,同學關系也改善了。他覺得身心輕松多了,睡眠也沒問題,生活非常充實。他說,在這關鍵的時候能安下心來讀書使他感到慶幸。他還說,無論今后能不能考上大學,他都絕不會回到噩夢般的過去了。得知了這一切之后,我為之懸了好一陣的心也終于放下來了。
然而,我由此而陷入另一種思考: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jīng)常關注的是處于青春期的女孩。有女孩的家長會對女兒多操一份心,注意增強她們的自我保護意識,幫她們能順利渡過一個特殊時期,這當然是應該肯定的。而男孩呢?成人對他們的關懷和指導是不是太少或尚未提到議事日程?然而他們就沒有性的困惑嗎?就沒有來自復雜社會環(huán)境對他們的不良誘惑和傷害嗎?其實不然。由于男孩的性沖動比女孩更容易觸發(fā),所以他們誤入歧途的可能性更大。在青春期教育上“重女輕男”顯然也是錯誤的。讓我們也給進入青春期的男孩一份應有的關懷與呵護吧!當然,已經(jīng)長大的男孩更應該學會自我保護,對自己負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