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某地區流動兒童父母教養方式分析*

馬妮娜 張曼華 劉 婷 張巧玲

流動兒童是指在農民工進城務工期間，被帶出戶籍所在地到其父母務工所在城市的0～18周歲的學前及學齡兒童，200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的樣本數據顯示，14周歲及以下流動兒童占全部流動人口比例的12.45%，約1834萬人[1]。而目前北京的流動兒童數量已經超過50萬，流動兒童已經成為了一個備受社會關注的龐大特殊社會群體，其教育問題是一個關乎教育公平、整體國民素質提高以及社會穩定和繁榮的復雜的、綜合性的社會問題[2]。由于種種原因，目前這一群體教養方式的研究較為匱乏。

父母教養方式，是指父母在撫養和教育孩子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一種相對穩定的方式和經常使用的方法，是父母各種教養行為特征的概括，是教育觀念和教育行為的綜合體現[3]。不同的父母在教育撫養子女時所采用的教育方式是各不相同的，父母的教養方式對子女心理發育、人格形成、情緒完善和心理健康都有著較大的影響。

流動兒童人口的逐年飆升和該人群的生存條件特殊性使流動兒童的教育問題成為了不容忽視的問題。本研究旨在對流動兒童的父母教養方式現狀進行調查研究并分析其特征，了解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狀況，并結合本地兒童父母教養方式情況進行對比，進一步分析流動兒童父母教養方式可能存在的不足及其產生的原因，為制定專業的心理干預方案提供方向，也為促進公辦學校中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提供參考，從而解決流動兒童教育的部分問題。

1 對象與方法

1.1 對象

采用整群隨機抽樣的方法，從北京市流動兒童較集中地區朝陽區抽取1所有代表性的打工子弟中學，該校生源來自全國26個省份，90%的學生為流動兒童。整群抽取了該校初一、初二、初三學生共357人作為調查對象。排除本地學生問卷和無效問卷后，最終的有效問卷為305份(85.4%)，其中男生150人，女生155人。另從相鄰地區抽取一所農村普通中學，學校生源為本地農村戶口兒童，整群抽取初中學生220人作為調查對象，最終有效問卷為205人(93.2%)，其中男生100人，女生105人。

1.2 方法

本研究主要運用問卷調查法進行資料收集，采用我國岳冬梅等人修訂的中文版父母教養方式量表(EMBU)。量表分為父親教養方式和母親教養方式兩個分量表，其中父親的教養方式包括6個因子:情感溫暖與理解，懲罰、嚴厲，過分干涉，偏愛被試，拒絕、否認，過度保護;母親的教養方式包括5個因子:情感溫暖與理解，過分干涉、過分保護，拒絕、否認，懲罰、嚴厲，偏愛被試。量表采用4級評分，1=從不，2=偶爾，3=經常，4=總是。量表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系數為0.93，結構效度系數為0.88，具有良好的信度與效度。

1.3 統計處理

采用Epi－data 3.1建立數據庫并進行錄入，數據錄入采用雙人雙錄，并經過邏輯檢查。分析主要采取統計描述和統計推斷方法，統計推斷是采用SPSS 13.0統計分析軟件，運用獨立樣本t檢驗及方差分析，檢驗水準取α=0.05。

2 結果

2.1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父母教養方式的總體比較

將兩類家庭父母的教養方式各因子進行比較發現，父親教養方式方面，流動兒童家庭與本地兒童家庭在6個因子方面的差異均具有統計學差異，流動兒童父親教養方式總體傾向于懲罰、嚴厲、過分干涉、拒絕、否認、過度保護，情感溫暖與理解遠低于本地兒童。而母親教養方式方面，除過分干涉、過分保護因子外，其余4個因子流動兒童家庭與本地兒童家庭的差異均具有統計學差異，與父親教養方式相似的是流動兒童的母親教養方式也較缺乏情感溫暖與理解，偏愛被試程度較本地兒童低，總體較傾向于拒絕、否認與懲罰、嚴厲，見表1、表2。

表1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父親教養方式比較(±s)

表1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父親教養方式比較(±s)

注:*方差不齊，遂采用t＇檢驗，下同

因 子 流動兒童 本地兒童 方差齊性(sig)t P情感溫暖與理解 46.71 ±11.48 50.10 ±10.49 0.127 -3.425 0.001懲罰、嚴厲 25.74 ±8.61 17.31 ±5.66 0.000 13.346* 0.000過分干涉 20.88 ±4.62 18.34 ±4.26 0.147 6.295 0.000偏愛被試 9.34 ±3.08 10.00 ±2.56 0.000 -2.621* 0.009拒絕、否認 10.27 ±3.74 9.20 ±3.54 0.216 3.214 0.001過度保護 11.11 ±3.01 10.55 ±3.06 0.918 2.087 0.037

表2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母親教養方式比較(±s)

表2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母親教養方式比較(±s)

因 子 流動兒童 本地兒童 方差齊性(sig)t P情感溫暖與理解 50.48 ±12.11 56.74 ±10.82 0.023 -6.104* 0.000過分干涉、過分保護 36.58 ±7.58 35.25 ±7.35 0.434 1.965 0.050拒絕、否認 14.68 ±5.09 12.91 ±4.76 0.222 3.952 0.000懲罰、嚴厲 13.93 ±4.75 12.45 ±4.35 0.030 3.610* 0.000偏愛被試 10.38 ±2.86 10.98 ±2.27 0.000 -2.633* 0.009

2.2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父母教養方式的性別比較

將兩類家庭父母對男孩、女孩的教養方式分別進行比較發現，男生方面，流動兒童家庭與本地兒童家庭的父親教養方式中懲罰、嚴厲，過分干涉及拒絕、否認3個因子的得分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流動兒童父親教養方式總體傾向于懲罰、嚴厲，過分干涉、拒絕、否認，而情感溫暖與理解、偏愛被試及過度保護3個因子的得分差異并無統計學意義;兩類家庭的母親教養方式中情感溫暖與理解，拒絕、否認及懲罰、嚴厲3個因子得分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男性流動兒童獲得的情感溫暖與理解顯著低于本地男性兒童，其也遭受了更多的母親的拒絕、否認與懲罰、嚴厲，見表3。

表3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男生父母教養方式比較(±s)

表3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男生父母教養方式比較(±s)

因 子 流動兒童(n=150) 本地兒童(n=100) 方差齊性(sig)t P 47.72 ±11.25 49.06 ±10.84 0.939 -0.938 0.349父親懲罰、嚴厲 26.78 ±8.46 18.05 ±5.39 0.000 9.967* 0.000父親過分干涉 21.11 ±4.55 18.81 ±4.41 0.971 3.962 0.000父親偏愛被試 9.52 ±3.05 9.94 ± .95 0.434 -1.074 0.284父親拒絕、否認 10.84 ±3.82 9.73 ±3.76 0.912 2.265 0.024父親過度保護 11.42 ±3.03 10.91 ±3.01 0.982 1.323 0.187母親情感溫暖與理解 50.13 ±12.07 55.45 ±11.50 0.753 -3.485 0.001母親過分干涉、過分保護 37.42 ±7.99 36.58 ±7.50 0.507 0.837 0.403母親拒絕、否認 15.57 ±5.34 13.59 ±5.12 0.651 2.920 0.004母親懲罰、嚴厲 15.07 ±5.40 12.91 ±4.35 0.014 3.500* 0.001母親偏愛被試父親情感溫暖與理解10.30 ±2.83 10.90 ±2.48 0.169 -1.722 0.086

女生方面的情況與男生存在區別，除過度保護因子兩類家庭父親教養方式得分無統計學意義外，其余5個因子兩類家庭的得分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女性流動兒童獲得的父親情感溫暖與理解顯著低于本地女性兒童，同時遭到了更多的父親懲罰、嚴厲，過分干涉與拒絕、否認，父親偏愛程度也較低;兩類家庭的母親教養方式中情感溫暖與理解，過分干涉、保護，拒絕、否認及偏愛被試5個因子的得分差異均具有統計學意義，女性流動兒童獲得的母親情感溫暖與理解與偏愛較少，而更多的承受母親的過分干涉、過分保護與拒絕、否認，見表4。

表4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女生父母教養方式比較(±s)

表4 北京市某打工子弟中學流動兒童及北京市某農村普通中學本地兒童女生父母教養方式比較(±s)

因 子 流動兒童(n=155) 本地兒童(n=105) 方差齊性(sig)t P父親情感溫暖與理解 45.73 ±11.65 51.09 ±10.10 0.038 -3.945*0.000父親懲罰、嚴厲 24.75 ±8.66 16.62 ±5.84 0.000 9.038* 0.000父親過分干涉 20.67 ±4.70 17.89 ±4.09 0.025 5.067* 0.000父親偏愛被試 9.17 ±3.10 10.06 ±2.13 0.000 -2.740* 0.007父親拒絕、否認 9.71 ±3.59 8.70 ±2.26 0.109 2.308 0.022父親過度保護 10.82 ±2.96 10.20 ±3.08 0.709 1.623 0.106母親情感溫暖與理解 50.82 ±12.18 57.97 ±10.03 0.003 -5.160* 0.000母親過分干涉、過分保護 35.76 ±7.09 33.98 ±7.00 0.380 1.994 0.047母親拒絕、否認 13.82 ±4.70 12.26 ±4.32 0.276 2.709 0.007母親懲罰、嚴厲 12.82 ±3.71 12.02 ±4.34 0.686 1.580 0.115母親偏愛被試 10.46 ±2.91 11.06 ±2.06 0.000 -1.950*0.052

3 討論

本研究的結果顯示，流動兒童的父母教養方式與本地兒童的父母教養方式并不完全相同，兩者存在一定差異，這種差異既體現于父親的教養方式上，也體現在母親的教養方式中。具體來看，流動兒童的父親更多的采取懲罰、嚴厲的消極教養方式，而較少采取情感溫暖與理解的積極教養方式，這一研究結果與相關研究[4-5]一致;同時，流動兒童的母親也更傾向于采取拒絕、否認的消極教養方式，對流動兒童的情感溫暖與理解明顯低于本地兒童的母親，此與楊卉等[6]采用質性研究方法所得結果存在一致之處。可見，流動兒童家庭與本地兒童家庭的教養方式存在差異，導致這一情況出現的原因有以下方面。

3.1 經濟收入差異是導致教養方式差異的客觀因素

經濟基礎作為人類生存的前提和保障，對家庭的生存條件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是無法回避的客觀因素。目前，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越來越多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涌入城市，由于種種條件所限，這些轉移就業的農村勞動力主要從事建筑、建材、采掘及加工制造等工作，而這些工作普遍勞累、工資報酬低且社會地位低。

流動兒童家庭的生存條件較本地兒童家庭艱辛許多，拮據的家庭經濟及越來越重的城市生存負擔使得流動兒童的父母承受了更大的心理負擔。流動兒童的父母沒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給予孩子情感溫暖與理解，他們往往會采取簡單、消極的教養方式，有些人甚至會將懲罰孩子當作釋放自身壓力的方法。而當流動兒童有各種需要和要求時他們一般會訴求于母親，但由于家庭經濟狀況不太好，所以滿足孩子的需要方面，流動兒童的母親遠不如本地兒童的母親大方，使得流動兒童體驗到更多的拒絕和否認。對于流動兒童家庭嚴峻的生存狀況對其教養方式的消極影響，國外相關研究也表明，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家庭中父母往往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滿足孩子的依賴需要，從而導致父母忽視孩子的依戀需要和情感需求[7]。

3.2 父母文化程度、個人觀念差異是導致教養方式差異的主導因素

絕大多數流動兒童父母自身文化程度不高，學習科學的教養方式的機會相較本地兒童父母少。具有較高文化程度的本地兒童父母更易學習家庭教育知識，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更理智，也更科學，多采取積極地教養方式，給予孩子更多的情感溫暖與理解。而文化程度較低的流動兒童父母則很少學習科學教養方式，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比較盲目與主觀。潘玉進等人的研究，父母的教養方式與其文化程度密切相關[8]。

流動兒童父母來自農村，農村的父母大多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等傳統的教養方式，致使他們更多地采取懲罰、嚴厲的消極教養方式。同時，農村人情感更內斂、更不外露，所以，流動兒童父母很少會對孩子說出“你是我的驕傲”、“爸爸、媽媽愛你”等情感支持和情感表達的語句，相較于本地兒童父母，流動兒童父母也很少會擁抱、親吻子女以表達對子女的愛與支持，且父母個人地域文化差異也影響著其教養方式類型[9-10]。

3.3 流動兒童父母更傾向于采取懲罰、嚴厲，拒絕、否認等消極的教養方式

對流動兒童的情感溫暖與支持明顯低于本地兒童。積極的教養方式更有利于兒童的健康成長，消極的教養方式則可能導致兒童出現心理問題和行為問題。一些學者提出父母的教養觀念、方式、態度及行為是兒童心理、行為形成和發展的重要因素[11-12]。因此，有關如何修正流動兒童父母教養方式的不足，從而促進流動兒童身心健康發展的問題非常值得我們重視與探討。

首先，政府與社會的支持與重視不可或缺。研究中我們得出流動兒童家庭的生活條件窘迫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父母教養方式，因此從宏觀角度上，政府應完善有關政策、制度以改善流動兒童父母的工作環境、工作待遇及社會地位，降低外來務工人員與本地人員經濟層面上的巨大差異，使流動兒童父母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與孩子相處，提升流動兒童父母的文化程度來增加其學習科學教養方式的時間、機會，從而彌補其教養方式的不足。其次，從社會層面樹立和宣揚正確的科學教養方式是非常重要的，流動兒童父母多采取懲罰、嚴厲的消極教養方式主要源自其根深蒂固的傳統教育理念上，所以及時的更新其固有觀念對其教養方式的改變具有重要意義，社會各界應積極普及科學的教養方式，鼓勵流動兒童父母摒棄原有的消極教養方式，轉而采取積極的教養方式，從而促進流動兒童的身心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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