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好欺負

張亮

高小民正在小區里巡邏，突然聽到東樓傳來一陣吵鬧聲，他走過去一看，只見一群住戶正圍著看一張貼在墻上的告示。高小民也走近一瞧，差點笑了出來：誰有種教訓一下孫二猛，就給誰錢。

這孫二猛不是別人，是小區里的一霸，他剃著光頭文著身，整天跟五六個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經常半夜打麻將。業主們沒少投訴他，連110都打過，可這個滾刀肉屢教不改，誰也拿他沒辦法。

高小民走過去準備把告示撕掉，忽然一個大嗓門叫起來：“別動別動，說你呢！”高小民回頭一看，正是孫二猛，他光著膀子搖晃著走了過來，瞅瞅告示，“撲哧”一聲笑了：“好啊，我看你們哪個敢教訓老子！”

高小民客氣地對孫二猛說：“咱小區不讓貼這東西，八成是誰搞的惡作劇。”說著就要撕，孫二猛卻攔住了他：“別！就貼這兒，我倒要看看，敢動我的人生沒生出來！”說完，他趿著拖鞋上樓了。

誰知，敢動孫二猛的還真生出來了。下午，高小民忽然聽到停車位那邊有吵架聲，走過去一看，發現是孫二猛和小陳在吵架。原來，孫二猛的車把小陳的車刮了，可他非說是小陳的車停的位置不好。孫二猛見說不過人家便動了拳頭，小陳不敢還手就左躲右閃，退著退著來到了噴水池子旁邊，不想孫二猛在抓小陳的時候，一腳踩空摔進了池子里，頓時變成了落湯雞。

小陳見狀，連忙把孫二猛拉起來，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高小民也在旁邊勸著。孫二猛瞪了小陳一眼，濕漉漉地回家換衣服去了。

晚上，小區傳出一條爆炸性新聞：有人給小陳送來一個包裹，里面裝著200塊錢，還附加了一張紙條：摔得好！

孫二猛聽說了這事兒，鼻子差點氣出仨眼兒來，他找到小陳問是什么人送的，小陳說那人不認識。孫二猛也只好作罷。這下，業主們都樂了：敢情這就算教訓了孫二猛，錢來得太容易了！

本以為這事結束了，誰知第二天，孫二猛又被人“教訓”了。

早上，西樓的小麗穿了件超短裙出門，孫二猛好色地盯著人家看，結果一不留神腦袋撞在了樹上，磕了個大包。下午，小麗收到了快遞，里面有100塊錢和一張紙條：撞得好！

后來，有人走路不小心踩了孫二猛的鞋，也得了50塊錢的獎勵，弄得孫二猛見了人都離得遠遠的，生怕給人家賺零花錢。

這天晚上，高小民在小區巡邏，看見孫二猛和一幫哥們聚在一起，手里拿著卷起的報紙。高小民湊近一看，發現報紙里鉆出了刀尖——里面藏的是砍刀！高小民問一個業主咋回事，業主說：“聽說有幾個小混混想要教訓孫二猛賺點錢，這不，保鏢都來了！”

下班時間到了，高小民交接完畢，離開了小區。他剛走出去不遠，就看到幾個小青年在小區外面鬼鬼祟祟地轉悠著。高小民覺得不對勁兒，連忙跑回小區，找到了在花園里乘涼的孫二猛：“外面有一伙人，是不是來找你的？”孫二猛一聽，領著兄弟們沖了出去。

當高小民和孫二猛他們來到小區外面時，發現那幫小子正朝著對街走去。孫二猛扔掉報紙，舉起砍刀喊道：“站住！”那幫小子回頭一看，嚇得扔了手里的包就跑。

高小民追過去，打開那幾個包一瞧：里面都裝著大捆的銅線和一些女士皮包。

這時，孫二猛他們已經將那幾個小子圍住了，正要揍他們，高小民趕過去亮出了那些贓物：“他們可能是小偷，送到派出所去！”孫二猛無奈，只好讓大伙兒把砍刀給了一個哥們，帶著余下的人押著那幾個小子到了派出所。

民警經過審訊，得知他們的確是一伙慣犯，不光盜竊附近工地上的銅線，還入室行竊。最后，民警表揚了孫二猛他們，說他們是見義勇為。

孫二猛見義勇為的事很快在小區里傳開了，高小民和幾個業主湊了錢，給孫二猛做了面“英勇光頭哥”的錦旗送了過去，孫二猛笑得合不攏嘴，將錦旗掛在了客廳里。

從這以后，孫二猛臉上的笑多了起來，脾氣也好了不少，大家也都愿意和他打招呼了。而那張告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撕掉了。

這天深夜，有住戶打電話到保安室向高小民投訴：孫二猛在家里唱卡拉OK，十分擾民。高小民和同事找到孫二猛說明了情況，孫二猛叼著煙卷，說：“我們這也沒多大聲，讓他們往耳朵里塞點棉花不就成了？”

高小民指了指客廳里的錦旗：“你可是咱這一片的英雄。”孫二猛回頭看了看，半天說不出話，最后對那幫兄弟說：“都散了吧。”一伙兒人很掃興地走了。

第二天，高小民剛上班，就見孫二猛坐在保安室里，氣呼呼地將那面錦旗扔在了桌子上，說：“這破錦旗我不要了，我那幫哥們說我當了英雄就假清高。”高小民無奈地說：“剛才派出所還給我打了電話，說最近市里要表彰一批見義勇為的好市民，這個榮譽你不要了？”孫二猛大手一揮：“誰愛當誰當，我還是當個惡人比較自在！”

孫二猛拒絕榮譽的事被派出所知道了，民警感到很奇怪，就調查起來，查來查去結果出事了——民警調取到了孫二猛一伙人手持砍刀追小偷的監控錄像！于是，民警來到孫二猛家進一步調查，得知孫二猛原來是想教訓那些小偷，根本不是抓賊。而且，民警還在孫二猛家發現了不少管制刀具，最后全部收繳并處以罰款。

當民警拎著一堆砍刀離開孫二猛家時，業主們這才知道他藏著那么多家伙，都挺害怕的。孫二猛雖然被處罰，卻一點也不上火，因為大家又開始怕他了！

很快，那些拿過“教訓孫二猛獎金”的人，一個個都把錢給了孫二猛，并道了歉。孫二猛拿著這些錢來到保安室對高小民炫耀：“當英雄有個屁用，還得以身作則，還是當惡人好，哈哈！”

在孫二猛“做回惡人”之后，那張告示又被神秘地貼了出來，高小民始終沒看到是誰干的。

晚上，高小民在保安室里整理進出記錄，孫二猛急匆匆地走進來，抓起辦公電話就打了起來，打了半天最后“啪”的一聲摔了聽筒。高小民問怎么了，孫二猛說，剛才出去，他把手機鑰匙給另外一個哥們拿著，那小子現在出了小區，手機關機找不到人了。

高小民想了想，說：“這個點了也不好找開鎖師傅，我懂點開鎖技術，跟你去試試吧。”說著就和孫二猛上了他家的樓，可到了門口，兩人都嚇了一跳，只見一個人正在往他家門上貼著紙條，上面用紅筆寫著幾個字：孫二猛你跑不了！孫二猛的臉色頓時變了，怒罵一聲就撲了過去，那人見狀，拔腿就跑。

高小民追去時，發現孫二猛已經不見了。突然，他聽到“嘭”的一聲響，震得好幾臺車直叫喚，緊接著就聽到有人大叫：“開槍了！”高小民順著聲音追了過去，發現響聲是從假山那邊傳過來的。他正準備掏出手機打給同事，突然又聽到“嘭”的一聲，他趕緊蹲在一個垃圾桶后面觀察情況。就在這時，一陣“撲通”、“撲通”的聲音響起，高小民借著月光一看，好像是孫二猛掉進了噴水池子，嘴里還喊著“救命”。

正在高小民不知所措的工夫，身后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看，是小陳。只見他氣喘吁吁地沖著前面喊道：“小兔崽子，你給我過來！”不一會兒，小陳的兒子從假山后面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像麻雷子似的炮仗。

高小民恍然大悟，問小陳的兒子：“剛才是你放的炮仗啊？”小陳打了兒子一巴掌，轉身對高小民解釋說：“這熊孩子想要個遙控飛機，我不給買，他就說要教訓孫二猛得獎金，我沒搭理他，剛才聽到響聲，發現他不見了，才知道是這小崽子干的！”

這時，孫二猛渾身濕透地走了過來，指著高小民和小陳說：“我終于明白了，是你們造謠說有人要揍我的！”說著就要動手。這時，十幾個業主聞聲趕了過來，拉住了孫二猛。

小陳對孫二猛說：“孫哥，其實我們收到的那些快遞都是我們自己發的，就是想臊臊你的臉，讓你別老欺負人。”

高小民也說：“業主總向我們投訴你，我們也管不了，所以就造謠說有小混混想要收拾你，尋思讓你收斂點。那幾個小混混，我早就懷疑他們是小偷，所以攛掇你去追他們，結果還真沒抓錯人。誰知道你不愿意當英雄，我就只好再編瞎話嚇唬你，不過那告示可真不知道是誰寫的……”

孫二猛捶了下腦袋：“那告示是我寫的！”

高小民和業主們都愣住了，孫二猛說：“有一天我跟哥們喝多了，就吹牛說小區里沒人敢惹我，他們不信，我就弄了個告示，就是想證明沒人敢惹我，結果丟人丟大了。后來我當了英雄，覺得沒用就把告示撕了，再后來你們又怕我了，我就又貼上了。”一席話說得大家目瞪口呆。

孫二猛懊惱地蹲在地上，說：“我一直以為當惡人不吃虧，現在才發現警察跟我過不去，小孩也想拿我開涮，惡人更好欺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