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頭

◎ 沈冰潔

老 頭

◎ 沈冰潔

兩年前，我搬了新家，急需配一把鑰匙。由于人生地不熟，我在小區附近猛然看到一個掛著碩大鑰匙模型的鐵皮小屋，便一頭鉆了進去。

店主六十多歲了，他拿過鑰匙在機器上走了一圈，又麻利地用銼刀銼了幾下，不到一分鐘就配好了。我很驚訝，隨口問了一句：“能用了吧？”這話我以前配鑰匙時也說過，對方大都會說：“不能用就重配。”可老頭突然一瞪眼，一拍桌子，大吼：“不好用，你來砸我招牌！”我嚇得一哆嗦。他不滿地嘮叨：“我配的鑰匙從來沒不好用過。”我不敢應聲，急忙付錢走人。

夏日的傍晚，我在公交車上擠斷了涼鞋搭扣，一路趿拉著回來。這時，偏偏市場上的鋪子都打烊了，拐上林陰道后，只有鐵皮屋有燈光自薄暮中透出來。我猶豫了一會，還是硬著頭皮推開了門。

老頭安靜地給我修鞋，我也默不作聲。很快他就修好了，又對我伸出一只手：“把那只給我！”我拒絕了：“這是好的！”他又急了：“用不上兩天也得壞，別看你這鞋皮子好，配件都不經用！”我暗想，這老頭又犯了咆哮癥，正想反駁，他接著說：“你們年輕人每天早晚擠公交那么辛苦，鞋子穿著不舒服，不是活受罪嗎？”這句話倒是說到了我的心里，我順從地脫下另一只鞋遞給他。

那天，他不僅給我的兩只鞋換了皮筋，還免費給鞋跟粘了磨損墊。他一邊干活，一邊教育我：“女孩子不能只顧漂亮，腳若覺得累，身體會更累……”他的話很像父母的叮囑，只是不溫柔。我忽然覺得這個倔老頭沒那么討厭了。

老頭大多數時候很清閑，他在屋里擺了一張小床和一臺小電視，午飯、晚飯都在這里吃，對著電視喝一盅小酒，平靜而愜意。他的顧客大多是居民區的鄰居，賣菜的大媽或工地的大叔往往會笑嘻嘻地開玩笑：“老倔頭，給俺看看這鞋！”老頭一般不搭理他們的無禮與貧嘴，直接拿過鞋子細細查看。做體力活的人，鞋子往往廉價又破舊，但老頭從來不嫌棄，相反，越是這樣的鞋他越用心。大家都說，鞋在老頭手里，至少可以延長一兩年的使用壽命。

（摘自《家庭百事通》2015年第2期 圖/趙勝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