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晨昱
在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的“新常態”下,銀行業所面臨的市場機制和經營環境正在發生顯著變化。匯率、利率市場化逐步深入,傳統盈利模式下的利差空間不斷縮小,以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信息技術迅速發展,新的金融業態不斷出現和發展壯大,逐步重塑金融生態,在客戶黏性、存款搬家等方面對傳統銀行形成極大壓力。除利潤增速大幅下滑、不良貸款持續攀升之外,商業銀行還面臨存款增速放緩、資金成本增加的困境,今年一季度16家A股上市銀行凈利潤同比增長3.25%,比2014年同期放緩8.59%,不良貸款率比2014年末增加0.11%至1.33%。金融業經營方式依然粗放,整體效率偏低,商業銀行利息收入平均占比仍在80%以上,以利差收入為主的盈利模式沒有根本改變,綜合業務水平和持續盈利能力尚未建立起來。
市場不等人。為應對這些挑戰,傳統商業銀行都在加快發展轉型,轉變經營方式,創新產品推陳出新。與之伴隨的,對監管政策調整的訴求也越來越大。當前,各界共識度都比較高的關注點,一是取消存貸比,二是銀行混業經營。
75%的存貸比,這個在中國已經沿用了近20年的銀行流動性管理指標,在快速擴張時期抑制了銀行的放貸沖動,但現在儼然已經不適用于“新常態”。原因在于,一是存貸比已不能準確地反映銀行業真實的流動性狀況。商業銀行經營環境、業務模式、資金來源、資產負債結構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從負債端看,存款結構不斷變化,商業銀行低成本高穩定性的存款資金來源占比將逐步下降,批發性資金來源的比重會逐步提高。考核指標中的分子——一般性存款和客戶存款的增速不斷下降,銀行存款中非客戶存款(同業存款)的比例越來越大,央行借款、同業拆入資金、衍生金融負債、賣出回購金融資產款等項目。資產端也越來越多樣化,包括現金及存放央行款項、同業存款、衍生金融資產、交易性金融資產、買入返售金融資產、股權投資、固定資產、無形資產等項目。
二是存貸比限制實際加劇了金融亂象。利率市場化、金融脫媒、互聯網金融發展的今天,銀行存款增速已經追不上貸款增速。存貸比一直是銀行不敢逾越的雷區,由此也造成銀行資產負債由表內轉向表外,催生了存款沖時點、違規攬儲、金融掮客等亂象,可能導致影子銀行叢生、金融效率低下、全社會融資成本抬高等負面作用。數據顯示,2014年到2015年的第一季度,銀行業存貸比一直在64%-65%上下徘徊,并未用足75%,其中的差距實質上通過表外業務規避了。如果取消存貸比限制,很多表外業務將會正常回歸表內。
三是存貸比限制加重了銀行轉型成本。大企業未來將偏好成本更低的直接融資,面對銀行有更強的議價能力。而存貸比的存在導致銀行吸存成本不斷上升,銀行由于偏好穩健經營,惜貸將影響貨幣政策的傳導,中斷了貨幣寬松向中小企業的傳導,加劇中小企業融資難困境。在大企業貸不了、中小企不能貸這樣的“兩難”困境下,銀行轉型的步伐將受到拖累。而且,在實體經濟下行的當前中國,提高銀行的貸款派生能力已經極為迫切。
“存貸比”是中國特色的監管考核指標。歐美市場經濟國家,少有對商業銀行貸款規模的控制,鮮見存貸比監管指標。從主要國家銀行存貸比數據看,存貸比普遍超過75%。美國前20大銀行存貸比平均為73.53%,其中12家超過75%,3家超過100%。日本前20大銀行的存貸比較低,主要是日本郵儲銀行影響,其他大銀行也普遍超過75%。《巴塞爾協議III》引入了流動性覆蓋率(LCR)和凈穩定資金比例兩大流動性監管指標,這兩大指標覆蓋的資金來源和運用更全面,比存貸比這一傳統指標更準確。銀行存貸比監管指標未來可能從考核指標改為監測性質的參考指標,或成為銀行自身約束的內控指標。
有關商業銀行混業經營的探討比存貸比松綁的影響更大。面臨不斷變化的外部市場環境和轉型發展的內部壓力,銀行業對混業經營加速的也渴求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多地跳出傳統銀行的框架,在監管范疇內對混業經營進行試水。銀行系基金的不斷擴容,一些金融集團如平安系銀行、基金、保險、證券的發展,銀行與信托、券商合作進入“理財繁榮時代”。銀行都在試圖利用與其他金融機構的合作加長業務、客戶鏈條,產生雙贏收益。
然而,監管層出于對金融系統性風險的防范,尤其是“影子銀行”風險,一直對銀行混業經營抱持審慎態度。一旦金融風險蔓延開來,形成“多米諾”骨牌,將形成系統性風險。我國長期以來對金融機構的監管多為合規性監管,預警風險性監控不足,如果開展混業經營,監管協調問題將成為監管部門面臨的第一大挑戰。因此,券商牌照的頒發、理財子公司的設立將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作者系資深金融人,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