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約定呢

木鈴

那一年，我二十二，他二十三。我們畢業后在一起工作，于是就認識了。那時候我對感情很懵懂，有好事者介紹個異性來相親，我不知道如何界定這樣的關系。因為不熟悉，所以拿不準是不是要跟人家相處，又怕耽誤人家，所以一概拒絕。這時候，他開始跟我走得近起來。

漸漸熟了，漸漸開始約會了，幾個年輕同事一起，聚餐，看電影，混在一起說說笑笑。又漸漸地，約會開始只有我和他。我沒覺得別扭，因為我早把他當好朋友了，不分性別的那種。有一天，他問我，有沒有考慮過讓他做男朋友。從那一秒起，我開始考慮。而我對于擇偶的概念立刻有了一個清晰的標準。我的他，必須對我好，永遠不變，不造假;他可以貧寒，但必須始終對我真心。

我問他：“你會跟我吵架嗎？”他說：“不會的。”我告訴他：“我說的是永遠。”他認真道：“當然了。”

這就行了。他真的是個厚道的人，看過他的人都這么說，我的娘家人也都很滿意。

第一次生氣是因為他的母親，我給她買了一件衣服，商場正規品牌。她打電話來說內襯的羽紗有一處跳線的地方，問是不是次品。我立刻哽咽了，不知道如何讓她相信我的一顆真心，向他撒氣。他說：“婆媳不和的，多半是為了錢。假如我媽是個有錢人，很大氣，假如你是個有錢人，很大氣，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天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冷靜。后來，他解釋說：“我不愿意讓你們兩個人心生嫌隙，要處很多年的。”我只能用我的好來證明我對婆家人的真心，為的是，讓他開心。但是，矛盾總來。我雖然不愿意過吵架的日子，但年輕時特別易怒，有一陣子總發火。他總是不吭聲，于是架始終沒有吵起來。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得知，他的身邊有個女人喜歡他很多年，死纏爛打追他。他一再解釋，說他的心始終在我身上，一直在勸那個女人去追求真正屬于她的幸福。他解釋說，是她癡迷他，但他始終只和她說我的好。

我選擇相信他。他說：“有的事情，該忘就忘了吧，咱們好好過，就像一直過來的這樣。”可是說真的，再強大的內心，都禁不起配偶的婚外情這樣一把利劍。我一蹶不振了好幾年，酗酒、厭世，還莫名其妙地揮霍了不少錢。我不管事的時間里，他開始管事，家里家外。但是，他的態度比起過去，是有改變的，說話會不耐煩。他說：“因為跟你不必見外，所以態度會不加掩飾。”

他確實太忙，難免會不耐煩。我體貼他，心情緩和了一些，開始幫他管家。有一天，他因為一件芝麻大的小事，突然沖我喊：“你去死吧。”我愕然，這難道就是他最想對我說的話？我一直舍不得罵他的那個字，他突然硬生生塞給了我。我記得我們最初的約定：你會跟我吵架嗎？不會的。我說的是永遠。當然了。

平生我第一次離家，不想看到他。我接受不了這樣一個事實，跟一個罵我“去死”的人在一起生活。假如兩個人不再有愛，單純機械地在一起，不會有幸福。

我本來想，如果他道歉，我會原諒他。后來他真的道歉了，我在問自己，我是否要原諒他？我的心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一個約定。

你會跟我吵架嗎？不會。

我說的是永遠。當然了。

（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