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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狀態

2015-06-17 16:20:19邵永勝
鴨綠江 2015年6期

邵永勝

清明節前,去給父親上墳。

咱家的墳地在山坡上,周圍是蘋果園,前面是莊稼地,莊稼地一直延展到遠處的山根底下,墳地在高處,往前面看就有開闊之感。

墳地里長滿了野草和蒿子,一冬天的風吹雪壓,野草沒折,蒿子沒倒,密密實實地蓋住了墳地。父親生前是喜歡清爽的,這些野草和蒿子都清除掉,才會對了父親的心思。放一把火,風助火旺,不大工夫就燒干凈了,可是,火會烤著父親、煙會嗆著父親——我相信父親的靈魂常在。還是彎下腰薅草吧,草很多,草很硬,可總有薅干凈的時候。腰疼,手被草勒出了口子,滲著血絲,出了那么多的汗,都不算什么,此刻,父親希望他的兒子就是這樣的狀態。

墳地干凈了,父親的墳在前面,后面依次是爺爺奶奶的墳、祖爺祖奶的墳。上香、倒酒、點煙、擺貢品、磕頭,幾千年上墳的規矩沒有變,是因為幾千年人們對逝去的親人們的思念沒有變。

墳地很靜,靜得連遠處農民挖樹根翻地的聲音都聽得到。老子說:“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那么好吧,把心里騰空,在寂靜里和父親做一次長談吧。父親生前從未和我有過一次長談,我也想不起來父親和我做過什么游戲或者給我做過什么玩具。父親一輩子很威嚴,我和父親說話的時候總是很小心。人們常說多年的父子成兄弟,在我們家,父親永遠是父親,兒子永遠是兒子,兒子很難走進父親的心里。這就是為什么父親去世這么多年,我一直想為父親寫一篇文章而沒寫的原因。可是今年,我五十九周歲了,父親就是在五十九周歲這一年去世的,我覺得我能夠理解父親了,或者說我有資格和父親做一次長談了。父親,您同意嗎?

我的沒見過面的爺爺三十八歲就病故了,那時候父親多大我不知道,應該是十四五歲吧,三十四歲的奶奶沒有改嫁,領著父親和父親的妹妹我的姑姑熬著日子,那該是多么苦的生活!孤兒寡母,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米袋子里沒有米,衣兜里沒有錢,發送爺爺的錢是好心的聶姓人家出的,爺爺的喪事是鄰居們幫的忙。雖然那是解放前,解放前向善的人們也很多。人們的向善是一回事,奶奶的好人緣是一回事,這兩方面融合到一塊,爺爺的喪事就沒有掉地上。

在熊岳城過不下去了,奶奶就領著父親和姑姑回老家蓋州葡萄溝投親,爺爺的叔伯兄弟們像躲瘟疫一樣躲著,為了攆走奶奶,大年三十那天,惡人把奶奶住的那間破屋的炕給刨了——這就是親戚干的!幾十年以后,奶奶提起這件事還渾身打哆嗦,難怪父親當基干民兵支前路過葡萄溝的時候,沖天放了幾槍。那時的父親是什么心理狀態我不知道,我只是慶幸惡人當時沒在父親的槍口前。

北風緊,親戚惡。冰涼的世道人心給父親的心里涂上了陰冷的顏色,證據就是父親從此不再相信別人,不再指望別人的幫忙,他要靠自己稚嫩的肩膀把日子撐起來,給小腳的奶奶、給年幼的姑姑掙口飯吃。老天怎么能餓死瞎家雀呢?沒有糧食吃,就吃樹皮,連樹皮也沒有的時候,就吃地上的土,這就是倔強的窮人!父親脖子上掛著一條粗布繩,繩的兩端拴在木板上,木板上面擺著香煙,父親走街串巷賣煙卷。奶奶說父親賣了那么多煙卷,沒丟過一盒,沒差過一分錢,春夏秋冬風霜雨雪,父親不說話,就是走,就是惦記著賣煙卷,他不能讓奶奶和姑姑的飯碗空著。父親賣了多少煙卷沒有統計,只是聽奶奶說父親的脖子后面留下了一道手指頭粗的膙子。“你爸心思重啊!”奶奶說過幾次這樣的話,父親,你懂奶奶的話的意思嗎?我相信你早就懂了,現在我也懂了。

賣煙卷攢下了一點小錢兒,父親租下了巴掌大的一個攤位,擺攤兒賣煙卷,也賣糖葫蘆。可以想見那些夜晚,父親和奶奶甚至還有姑姑,誰也不說話,悶著頭干活。用砂紙磨扦子,串糖葫蘆的樹枝兒要磨得特別光滑,這樣串山楂的時候才順溜,吃的人才不拉嘴,把山楂里的核摳出來,不能落下,免得吃的人硌牙。父親糖熬得好啊,泛著大花,冒著泡,散發著香味兒,就憑著這樣的細心、體貼,父親的糖葫蘆就賣得好,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產品的質量和服務都好,父親的小生意就一天天往上走,奶奶的臉上開始有了光澤。

解放后,父親撤了小攤兒,進了熊岳印染廠。那時的熊岳印染廠可是了不得,國營、幾千人、染色漂練整裝機修四大車間、火車道通到廠里、統一的工作服、月月開現錢,甚至歇人不歇馬地三班倒,甚至上海人山東人大連人莊河人……的南腔北調,甚至工廠大煙囪冒出的黑煙和工廠排放到南大河里的黑水,都對土生土長的熊岳人構成了無限的吸引和贊賞。聽說有的小鋪允許熊岳印染廠的人賒賬,聽說熊岳印染廠的皺皺巴巴的小老頭娶走了城里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聽說熊岳印染廠的人往外寄信,信封上落款兒只寫倆字——熊印——太牛了,還聽說,還聽說……天堂在哪里,天堂就在熊岳印染廠,有福的人在哪里,有福的人就在熊岳印染廠。

父親一定是驕傲的。他不但是有福的人,而且是管理有福的人的人,他在工廠保衛科當干事,用今天的話說,父親是白領。后來父親當上了保衛科長,用今天的話說當上了基層小干部。父親當年為什么沒有去學技術而是做了管理,誰也不知道,這道謎底恐怕和父親的文化觀念有關吧,幾千年中國人都奉行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圭臬。

那時父親的心情一定很舒展,他受到了鄰居們的尊敬,他很享受這種尊敬。每天,父親上下班路過院里的大門洞,在那里扎堆兒歇涼的人會立刻把坐著的石頭臺兒讓出來,父親并不坐下,他扶著自行車的車把子,把在廠里聽來的天南海北的事情叨咕叨咕,大家都作愛聽狀,父親心里一定很得勁兒。他騎上車走了,慶幸鄰居們沒有往深了問,父親知道的都說了,再往下問他也不知道。

父親總是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只有奶奶過生日那天,父親會在家半天,張羅做菜,張羅請客;只有在臘月二十九那天下午,才會早點下班,把平時吃飯的桌子穩穩地放好,在桌子上收拾年夜飯的雞鴨魚肉,我們趴在炕沿上,看著父親剔骨頭、切肉,內心的幸福感滿滿的;只有在大年三十的下午,父親才會在家煎炒烹炸,那是一年當中我們最快樂的時光,父親會拉上一個菜譜,什么紅燒肉、木梳背肉、糖酥白肉……一年的好嚼谷都在這個菜譜上,我們的眼睛都是亮的,跟在父親身后聞著香味兒,要知道在物質匱乏的年代,能聞著香味就已經很奢侈了。

吃過了年夜飯,父親照例回廠子了,他沒有留下來陪早年喪夫的奶奶,沒有陪常年在生產隊的地里干活、手凍裂了、臉曬得黑紅、一年沒有一個休息日的母親,沒有陪我們五個以父親為驕傲的孩子。奇怪的是,奶奶和母親還有我們五個歡蹦亂跳的孩子,對父親除夕夜不在家,誰也沒有怨言。父親在我們心里的形象反而更加高大了,大概是距離越遠,威嚴越甚吧。那時我們的腦袋里灌得滿滿的是反革命特務要在節假日搞破壞,廠子里不能著火,有人在暗中覬覦著廠子里的東西——父親去干大事情,父親不回去,廠子就不安全。

現在,當我以一個五十九歲的男人的經驗來看待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不能掩飾我的疑惑:按照我的理解,工廠保衛科的職責無非是管理門衛、管理消防隊、管理偷盜、打架之類的治安案件。可那是個火紅的年代,人們的價值取向是國家的集體的,在公與私的立場上都站得很穩,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處理呢?多年以后聽廠子里的人說:“你爸三十晚上還搞防火演習,一身泥一身水的冰涼。”說的人出于調侃,我聽了心里卻很不舒服。父親當時是怎么想的呢?一種解讀是,父親實踐著解放以后當家作主的感覺,認為自己就是廠子的主人,對待廠子就像當年對待自己的煙攤一樣,不允許有一絲疏漏,要把自己擔負的工作做得十分出色。父親確實也做得出色,年年都是廠里的先進工作者,獎狀都被奶奶貼在墻上,那年月沒有獎金,沒有什么物質獎勵,印象里父親只得過一次獎勵——一面二尺長一尺寬的鏡子,上面寫著:加強團結鞏固成果。那面鏡子在我家掛了幾十年。盡管沒得錢,沒得東西,得到了幾張彩紙,父親奶奶仍然視這些獎狀為寶貝,家里來了人,奶奶總是有意沒意地把話題往獎狀上拉,也從沒聽過父親要把這些獎狀撤下來的話。這樣的解讀影響了我們兄妹的人生觀、價值觀,我們幾十年以來都是把單位的事情看得很重,就是雞毛也會當成令箭,就是針鼻大的縫隙也要立刻糊上。父親在世的時候,我們在單位獲了一個什么獎,會第一時間告訴父親,父親比我們更在乎,真是悠悠萬事唯此為大。

這件事情的另一種解讀,讓我看到了父親的寂寞和無奈。奶奶能和他交流的,無非是家長里短那些事,這些事情可能說過一萬遍了;母親一年春夏秋冬雨里雪里都在地里干活,能說的除了茄子辣椒就是苞米高粱,和父親對不上話,再說了,每天母親回家的時候,已經累得東倒西歪了,她還得抖擻精神洗洗涮涮,照顧奶奶和我們,這一套下來,母親哪還有什么心思跟父親說話?記得有一天晚上,父親的同事來家里嘮嗑,母親在一邊陪著,困倦的母親直打哈欠,父親一臉的落寂。父親和我們這些孩子不茍言笑,他說的話我們不明白,我們感興趣的事情,他覺得沒價值,或者在他的心里是想和我們親近的,可他由于文化觀念的左右,找不到那樣一條通道。給父親剩下的只有回廠里忙乎,在忙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讓我現在也不大理解的是,父親不愛和我們這些孩子聊天兒,卻非常愿意給我們寫信,我姑姑家的大哥當兵以后,咱家我哥當兵以后,我上大學以后,父親經常給我們寫信。父親沒念過幾天書,字卻寫得有模有樣,拿今天我的眼光來看,父親的字仍然拿得出手。父親給兩個哥哥寫信的時候,我還小,到郵局寄信的活兒都是我做,我就先把那些信讀一遍,那些信幾乎千篇一律的三大段:來信收到了,高興;尊重領導,團結戰友,聽黨的話,按毛主席的指示去做,爭取更大進步;家里一切都好。我上大學以后,每個月都能接到父親的來信,除了那三大段以外,父親還會和我談談天下大事,大概父親覺得他的兒子現在有文化了,要說點大事情才對。盡管是套話,但父親的真誠在里面,我們都特別愛讀,父親說的什么不重要,父親的關注讓我們溫暖。父親,你是真的不會和自己的孩子們說話嗎?你為什么不問問孩子們在工作和學習上遇到了什么難處?為什么不問問孩子們處沒處女朋友?為什么不問問孩子們的身體怎么樣?盡管該問的都沒有問,卻絲毫不影響我們對您的敬重和愛戴,可惜的是那些信沒有留下來,那是那個時代的父親的心聲啊!

父親不愛和我們說話,為我們做事卻一點都不含糊。哥哥當兵以后,部隊每年秋天都要買些蘋果過冬,哥哥把這件事攬過來,熊岳是蘋果之鄉嘛,再說了,哥哥可以借這個機會回家看看。父親非常重視,他去省農科所的蘋果園、去金星大隊的蘋果園、去果樹三農場的蘋果園現場考察:蘋果的個頭大不大,顏色紅不紅、果皮厚不厚、口感甜不甜、價錢貴不貴。那個細致,像奶奶做針線活。部隊每次要買一千斤,那要裝滿二十個柳條籠子,這些蘋果先拉到我們家院子里,院子就滿了,父親怕籠子里上面裝的蘋果好,下面的差,就指揮我們把蘋果倒出來重新裝上,把他認為不合格的挑出來自己吃,再買好的補上。我當時就覺得父親有點磨嘰,就拉拉著臉不愛干。父親才不管我怎么想,照樣把每一籠子都折騰一遍,他的臉上才開始回暖。那時候,汽車很少,哥哥所在部隊也沒有汽車,二十籠蘋果要由哥哥坐火車帶回去,火車在熊岳火車站只停五分鐘,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在旅客擁擠的情況下,把二十籠蘋果搬上火車的難度,今天都無法想象。父親居然帶我們做到了,一次閃失都沒有。父親先找火車站,火車站出工作人員幫我們維持秩序,父親又把我和姑姑家的五個兄弟和他廠里的同事分成了五六撥,按照火車車廂的長度排開,火車停穩后,卡住五六個上車口,往上扛蘋果籠子,那個緊張啊,今天想起來我的手心里還有汗。這樣的事情做完以后,沒聽見父親和哥哥說起這件事,就是和我們也絕口不提。我在想,父親是不是覺得不說是做父親的一種狀態,說出來了,味道就淡了。

我上中學的時候,營口市樣板戲學習班來熊岳演出革命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熊岳城就一個劇場——印染廠俱樂部,我的老師知道父親在熊岳印染廠當保衛科長,認為搞幾張票不是大問題,就讓我找父親要票。我壯著膽子磕磕巴巴跟父親說了這個意思,父親沒吭聲,就是沒拒絕也沒反對,我心里惴惴不安,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都躲著老師,晚上回家的時候,父親給了我兩張戲票,后來我才聽說,那戲票是父親自己掏錢買的。

1977年冬天,我參加了首屆高考,考上了遼寧大學中文系,在熊岳城里這是鳳毛麟角的事情,父親一定很高興,我一直期待著他當面夸我,哪怕是“兒子,考得好,咱老邵家祖上積德了”這樣的幾句話,我的期待還是落空了,父親什么都不說。他張羅著給我買新被,還特別強調要買一條枕巾,說城里人睡覺的時候,枕頭上都要鋪上枕巾。他找來木匠,把家里一個舊木箱子重新刨了、漆了,要給我帶到學校去。有一天,父親對我說:“你在公社干兩年了,你要不要把幫過你的人請到家里來吃頓飯,我給做。”這話讓我大出意外,我忙不迭地說不用。到沈陽上學的前一天晚上,見我擺在地上的行李已經捆好,他用手拽一拽行李繩,說綁得松,就自己拆開,重新勒緊,抻平,父親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給我,說:“出門在外,該花的錢別省。”在那個時候,一百塊錢是父親接近兩個月的工資,在我們家里是大錢,我拿出一半留下,另一半遞給父親,父親一點猶豫沒有,又把錢裝到我的兜里。第二天早上,我坐上了廠子里去沈陽拉貨的大卡車去遼寧大學報到。在我的記憶里,父親用他的公家權力為他的兒子找點便利,這是唯一的一次。

每年過春節,父親都要到姐姐家和大妹妹家去看望她們的公公和婆婆,送點年貨,在炕上盤腿坐一會兒。她們兩家當年都困難,姐姐家是農業戶,一年也見不到幾個錢兒;妹妹家婆婆有病,公公在園藝場當工人,掙得少。每次從她們兩家回來,父親都半天不說話,偶爾冒出一句,“小荔家冷啊!”能不冷嗎?妹妹家是自己用碎磚頭壘的屋子,四處漏風,又沒有錢買煤;偶爾又會冒出一句:“你姐過年連件新衣裳都沒做。”說完就身子一歪躺在炕上。父親心疼他的孩子啊。我現在理解了,每年我們在外地工作的兄妹回熊岳過年,父親為什么總要我們早點兒去看我姐,去看我妹妹,他是不是覺得他自己和我們幾個在外地工作的兄妹過去,會給姐姐、妹妹一些安慰,會給她們在家里爭點地位呢?

父親第一次見我的岳父、岳母的時候,我去火車站接他,讓我大出意外的是,父親穿的是新衣裳、新褲子,看得出來連襯衣都是剛剛漿洗過的,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從來也沒穿得這么講究。父親一手拎著一個紙殼箱子,腋下夾著一個人造革的包,東西很沉,很吃力的樣子。父親滿臉笑意問:“你老丈人沒來?”我說:“他在家里等你。”父親沒接著往下說,顯然他很在意。父親是不是覺得按照我們老家的習俗,岳父應該來接他,按照兩國外交講究對等的禮儀,岳父也應該來接他。可是父親把不舒服藏在心里,什么都沒說,臉上依然是笑意,這笑意一直延續到他離開沈陽。他替他的兒子驕傲:一個熊岳城的土小子,娶上了城市姑娘。在岳父家,父親的兩個紙殼箱子打開了,一箱子彤紅的大蟹子,膏滿肉厚;另一個箱子里,裝了十幾個品種的蘋果,我們家就住在蘋果園邊上,什么樣的蘋果是好蘋果,什么樣品種的蘋果里拔尖兒的果兒什么樣,我都再熟悉不過了,我知道這一箱子蘋果都是拔尖兒的。父親費了多大勁兒才攏齊了才裝滿了箱子我不知道,包括他夾著的那個人造革的包,里面什么要緊的東西也沒有,他為什么要累贅著夾著呢?我當時覺得這是對岳父家的尊重,現在想,父親肯定還會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怕城里人小看了咱家,他要替他的兒子爭個面子。

父親在世的時候,哥哥在部隊當營長,哥哥做事縝密,性格倔強,那是遺傳基因和部隊文化塑造的結果。熊岳城乘同一列火車去當兵的都復員回家了,只有哥哥提了干部。父親總愿意把哥哥部隊上的情況和他的同事們說,顯然哥哥的表現讓他滿意,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認為哥哥更像他?有一次,哥哥跟他說,部隊可能要變武警了,部隊可能要授軍銜了,自己可能是少校,就是兩個杠一顆星的那種。父親連著說好好,可惜他沒有看到,更沒有看到哥哥后來當了師長,是大校,兩個杠四顆星那種。嫂子和家里的矛盾,讓父親上了半輩子的火,逢年過節的時候,就一個人悶著頭抽旱煙,煙霧濃濃的辣辣的,把他罩在里面。以父親的精明和經驗,他都想不出如何化解這件事兒,可見這件事的難度,可見家務事沒有是非這句話具有真理的屬性。

父親一輩子也沒和我單獨喝過酒,父子對酌暖意融融,那境界我曾經心向往之,現在看來這也只能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向往了。可是,我的老妹妹和妹夫回老家,父親總要到海邊買海鮮,總要和老妹夫喝酒。多年以后老妹夫和我說起這件事情,我還心有醋意,覺得父親有些偏向。父親一輩子是不愛喝酒的呀,和自己的晚輩喝酒也不符合父親的性格呀,可這酒是真的喝了,父親是不是覺得對姑爺好,姑爺才會對自己的姑娘好?父親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呵護自己的老姑娘啊。

父親沒有等到退休就去世了,如果他退休了沒有班上,沒有廠子的支撐,他的日子會何等難熬!如果他看到了在新的社會經濟形態下,廠子連年虧損,最后倒閉,他的信仰會不會被徹底摧毀呢?我很慶幸父親沒有看到這一幕。

我第一次感覺到父親沒有主意,是在父親去世的前一年。

1988年秋天,奶奶有病了,父親帶奶奶到廠醫院看了幾次也沒看出個什么結果,奶奶就說這也疼、那也疼,父親整天圍著奶奶轉,給買水果,不吃,給做紅燒肉,肉燒的爛爛的,不吃,把野菜用開水焯一下,讓奶奶吃了敗火,奶奶也不吃。奶奶就這樣任著性子磨父親,磨了一輩子,父親一點都不煩,甚至我懷疑他在享受這樣的磨。奶奶說得對的,他不反駁,奶奶說得不對的,他還是不反駁,有時我們在旁邊聽見了奶奶說得不靠譜,就想插嘴,父親會用嚴厲的一瞥示意我們別吱聲,奶奶被父親慣得更加口無遮攔,訓斥母親、訓斥我們沒有一點兒心理障礙。父親對奶奶的感情是在艱難的生活里成長起來的大樹,旁人沒法理解 。奶奶年輕的時候,一股火牙掉得沒剩幾顆,咱家一年四季吃的就都是爛飯,就是米粒煮得沒有形的那種入口不用嚼的飯,多難吃啊,可是誰也不敢說,事實上是誰也沒說過這件事,人的味覺是可以培養的,我現在還就習慣了吃爛糊飯,這都是奶奶的塑造啊。奶奶是我們家的天,奶奶在世的時候,只要奶奶在飯桌上,奶奶不動筷子,誰也不會動。春天開海的魚蝦、殺豬的血腸、應季的香瓜、逢年過節才見得到的槽子糕,那都是奶奶的專利,全家只有我才能夠跟著吃點兒,奶奶向著我。這次奶奶這么磨人,就是想讓父親帶她來沈陽看病。其實,奶奶是以看病這樣一個理由,要父親帶她來看看在沈陽工作的哥哥、妹妹和我。父親是不愛給子女添亂的人,就假裝糊涂不應聲,奶奶就不依不饒地磨,父親是拗不過奶奶的,最后還是帶著奶奶來到了沈陽。

我們兄妹三個陪著父親奶奶就醫,我背著奶奶在醫大一院樓上樓下地檢查,結果病情并無大礙,奶奶笑著說:從坐上火車,身子就舒坦多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吃飯的時候,父親說他的胳膊腋下長了一個包,不疼、不影響動、見長。我妹妹是學醫的,她按了一下,看了一下,要父親順便也檢查一下。這一查,禍事就來了。醫大的教授認為這個包不是什么好東西,必須做活體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偶見雙核細胞,軟骨肉瘤。”我是醫盲,去問大夫,雙核細胞是什么意思,軟骨肉瘤是什么意思,大夫面無表情卻清晰準確地告訴我兩個字——癌癥!

父親必須手術。住院以后,我每天去給他送飯,一進醫大那個院子就能看到母親陪著父親坐在大樹底下的石頭上,父親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神情,那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他當了這么多年的保衛科長,要他馬上住院、手術,他能不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嗎?我們不和父親說病情,說輕了父親會感覺我們不重視,說重了又怕他心里沉,我們就東拉西扯地跟他嘮嗑。父親也回避著他的病,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繞開那顆炸彈,可是炸彈是繞不開的,炸彈一定會爆炸的,誰都明白,誰都不說。父親下意識地輕嘆:以后你奶你媽的日子不好過啊。又說:我要是有錢,現在就給你們分一分。又說:本來快退休了,想開個小飯館、開個小書店、干點什么掙點錢,現在不想了。又說:你們幾個以后要幫幫你大姐,她是農業戶,日子難啊。父親一定是意識到了死亡的陰影,他不懼死亡,他揪心的是他的親人。

手術后回到老家,父親張羅著粉刷屋子,換上了日光燈,湊錢買了彩電,他為這個家盡著最后的力量。那一年的春節,我們在外地工作的兄妹都回去過年,父親高興極了,他親自下廚給我們做菜——父親做得一手好菜,和我們玩麻將,我們為父親的精神好轉高興,同時在心里為他祈禱,愿他在開春的復查中雙核細胞沒有轉移。農歷戊辰年正月初四,我們回到沈陽,父親當晚病故了。他死于心肌梗塞。

春天的陽光撒在山坡上,撒在墓地里。父親,和您說了這么多的話,你一定累了,可我還要說,您生前擔心的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奶奶是在九十三歲去世的,我們為她送的終,您不在的日子里,大家都照顧著她,奶奶沒受一丁點兒的屈;母親這些年一直有病,我們竭盡所能為她看病,細心照顧她,前幾天我們還為她過了生日,我們五個孩子都生活得很好。您就安穩地睡吧,在您沒睡著之前,我還得告訴您,我明年就退休了。從退休那天起,我將放下我所有的學識、經驗、社會身份,去做一個不惹人生厭的老頭兒,或去公園撞大樹,或回老家趕海,或者干點什么自己有興趣的事兒,說不準。能說準的是,只要我還走得動,我的氣脈還足,我都會每年來和您說說話,記住了,每年。

責任編輯 葉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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