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

王新凱

馬年歲末，筆者入藏了一枚鏤空車輪樣花錢。此錢得之于太原南宮一年輕后生之手，據后生講，這是一件“法器”，來自五臺山附近一村莊的老者身上。而對于這件“法器”的功用等，他也說不上一二。我據其包漿、形制判定，這件“法器”應是一枚年代久遠的鏤空花錢。

與傳統的花錢不同，鏤空花錢由于采用了鏤空工藝，可使花錢鑄造得更加栩栩如生，表現力和感染力也更進一步。又因素有“琳瓏剔透”之譽，而名“玲瓏錢”。這類錢的紋飾多以花卉為主，所以“鏤花錢、花錢、通花錢”又是其別稱。鏤空花錢惟一的缺點是不易保存，很容易就碰壞了。

這枚花錢青銅質，鏤空車輪形制，錢徑4.6厘米，圓穿圓形。圓穿外等均地輻射有六個輪輻至邊廓，邊廓為重輪，重輪間飾有花卉紋。該錢兩面圖案相同。整體包漿熟舊，使用痕跡非常明顯。

縱觀各類花錢，其有形必有意，有意必吉祥。既然說它是花錢，那么這枚錢到底屬于什么花錢，其反映的寓意又是什么呢？在查找資料的過程中，筆者發現還真有類似花錢的圖譜。如在《中國花錢圖典》和《中國花錢圖典續集》中分別載錄有圖案相似的花錢，和筆者所藏這枚有所區別的是其載錄的花錢形制較小，輪輻多了2個，為8個。《圖典》中將這種花錢歸類于鏤空花，《中國花錢與傳統文化》一書也將和此花相似的花錢歸集為鏤空花草？真的是“花”嗎？

在劉春聲先生所著《中國古代鏤空花錢鑒賞》一書中，也有和《圖典》中形制相同花錢的載錄：“很象輪船所用的舵輪，也依稀有佛教中轉法輪的影子。”《鑒賞》中將這種花錢歸類于不明義待考。上述這些著作中的介紹逐步給筆者探究這枚花錢的寓意打開了門窗，特別是根據賣主介紹這枚“法器”來自于佛教圣地五臺山附近一村莊中，更給筆者探究這枚花錢的寓意指明了方向——和佛教有關。進一步考證，還真有佛教法輪的影子。

法輪，可以譯作正法之輪。輪是佛教詞匯，在藏傳佛教中又稱金輪。在古印度，輪既是一種農具，也是一種兵器，佛教借用輪來比喻佛法無邊，具有摧邪顯正的作用。

據傳說，當轉輪圣王出世之時，輪寶自然出現在圣王之前，輪寶引導圣王轉向全世界，諸小國王無不心悅誠服，故能兵不血刃而統一天下，實施輪王的仁政。釋尊取作比喻，以親自實證的佛法為輪寶，他以法中之王的身份，轉動正法之輪，行化天下，利益全世界的一切眾生。凡是法輪轉動之處，一切的邪惡思想無不為其摧破。所以法輪是佛法的比喻，以車輪的圖象來代表佛陀的教法。

輪寶的基本形態就像車輪的形狀，車輪的車軸裝入轂、輻、輞、鋒等四部。依照教說，輻的數目有四、五、六、八、十二、一百及一千等各種。將佛法比喻為車輪有三層含義：一是破惡，寓意佛法可以止息、破除身口意的惡行;二是旋轉，寓意佛法普遍流傳，如車之輪輾轉不息;三是圓滿，寓意佛法圓滿無缺，如車輪之渾圓。因此，法輪圖案也就成了佛教的代表性標識。其法輪一般由轂、八個輪輻和外圈組成。法輪的圓形圖案代表佛教教義的完滿;轂代表了戒律，戒律是冥想修煉的本質核心;八個輪輻代表了八正道（或八圣道）。后世還將佛教寺廟中和尚說法的座位稱為轉法輪座，說法的講堂稱為轉法輪堂，將佛教的薪火傳承稱為“法輪常轉”。

由于佛教典籍頻繁使用“法輪”這個詞語來詮釋佛教的教義和歷史發展階段，“法輪”一詞在佛教中有著特殊的地位。1956年，第五屆世界佛教徒聯誼會在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召開，大會將法輪圖案確定為佛教的教徽，其圖案是沿軸心對稱分布八根輻條構成的車輪。而《圖典》和《鑒賞》中所著錄的花錢正是八個輪輻。

輪有八支軸，一樣的長，這象征著佛陀說的八正道（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精進、正命、正念、正定），這也是修行者純潔自己、端正行為的規則。因此，隨身佩戴八個輪輻的花錢不就寓意著修行念佛之人祈福自己早日尋到佛教最高理想境地（涅盤）的八種方法和途徑、祈福自己早日修成正果嗎？可以說，這樣形制的花錢就是古代和佛教有關的“鏤空八輻（正道）輪寶花錢”，并且是漢傳佛教法輪花錢。

而筆者所藏這枚六輻形制的花錢，也同樣和佛教有關。在佛教創立初始，佛陀為了契合不同眾生的根機，說法49年，宣說了大、小、頓、漸等種種法門。因此“法輪”也呈現出不同的形式，輪中不同的輻數，也代表各種不同的修行法門。比如六輻代表六波羅蜜、八輻代表八正道、十二輻代表十二因緣，輪中若沒有任何輻條，則象征著清凈圓滿的大圓鏡智。

六波羅蜜為佛教用語，意思是度到彼岸，還有另一個意思是完成了事情。凡夫在生死苦海中浮沉，一旦游到岸邊，登上陸地就安全、安穩，絕不會再度在生死海中浮沉，所以稱為度到彼岸。佛陀說眾生在生死苦海中飄浮，沒法游到安全之陸地上，比喻修行者斷除了煩惱，就是已經出離了生死輪回，到達沒有生死之彼岸，稱為波羅蜜。發菩提心者，必須修種種的六度萬行，以完成他成佛之愿。六度就是六波羅蜜，也就是所謂的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和智慧，布施度慳貪、持戒度毀犯、忍辱度嗔心、精進度懈怠、禪定度散亂、智慧度愚癡。此六度可度世人的一切煩惱，同時也能普度眾生，所以它被稱為六波羅蜜。在佛教中此為磨煉心智、提高靈魂不可缺少的修行。因此，這枚六輻形制的花錢也就寓意著修行的法門為六波羅蜜。隨身佩戴六個輪輻的花錢就是祈愿自己早日脫離苦海到達彼岸，早日完成成佛之愿。可以說，這樣形制的花錢就是古代和佛教有關的“鏤空六輻（波羅蜜）輪寶花錢”（漢傳佛教）。

以上探究也是為了消除自己對古物的迷障，僅屬一家之言。和同好一起解讀、品味古物身上所含的正確寓意，才是我們“玩物識古”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