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夢


展覽:美國士兵(American Solider)
時間:2015/01/23-2015/06/21
地點:堪薩斯城納爾遜藝術博物館 (美國密蘇里州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
1965年春季,僅僅一周之內就會有數千名美國海軍士兵抵達越南,39歲的英國攝影記者拉里·伯羅斯(Larry Burrows)此時開始為美國《生活》雜志拍攝一系列照片以記錄這些年輕人的戰地生活。3月31日,拉里用他的相機記錄下了美軍直升機Yangkee Papa 13的一次悲劇性任務:代號為Yangkee Papa 13的美軍H34直升機在降落時受到地面炮火攻擊,21歲機槍手James C.Farley發現他的機槍恰好在這個時候卡住無法還擊,而他的機組成員之一20歲的一等兵James Magel受傷倒在他旁邊……直升機最終設法躲開了炮火攻擊,但Magel不幸陣亡,拉里后來談到過Magel死去時的場景:“Magel的臉上充滿痛苦……他的嘴唇輕輕移動。但是即使他說了什么,也被直升機制造的聲音蓋過了……血開始從他的鼻子和嘴中涌出來,他的眼睛變得暗淡。Farley試圖進行人工呼吸,但是Magel死了。” 在直升機起飛前拉里曾為Farley拍下過Farley燦爛的笑臉,而在返回基地時,Farley拍下了另一張照片:Farley掩面趴在桌前哭泣。
Magel倒在Farley身邊死去的照片登上了1945年4月16日《生活》雜志封面,今年1月在美國堪薩斯納爾遜藝術博物館開幕的攝影展《美國士兵》(American Solider)則收入了Farley獨自哭泣的照片。此次展覽展出了50幅美國軍人的肖像照片,從內戰到當代的伊拉克、阿富汗沖突,著力展示戰爭對于情感和心理的影響。作為公認的最偉大的戰地攝影師之一,拉里的多幅作品均收錄其中。戰地肖像攝影通過鏡頭的拉近,使得所謂的大格局、國家戰略成為模糊的背景,觀眾所看到的士兵終于有機會被還原成一個作為人的個體,他們的面部表情、身體姿態都顯示著他們在戰爭中所經歷的肉體和精神上的痛苦。不論國家戰勝戰敗,21歲的Farley都不能使他同樣年輕的戰友復活。戰爭之所以被認為是一種非常態,就是因為國家做為龐大的“戰爭機器”一旦啟動,個體的創傷只會變得微不足道。
此次展覽是納爾遜為了紀念一戰百年舉辦的,2014年恰恰是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一百周年。早前歐洲各國就已經舉辦了各種紀念活動和展覽,比較搶眼的是陶瓷藝術家保羅·康明斯(Paul Cummins)在英國倫敦著名景點倫敦塔的城壕草坪“種植”上了888,246朵陶瓷紅罌粟,從7月開始種下第一朵,到11月11日一戰休戰紀念日最終完成,以紀念“一戰以來歷次戰爭中陣亡的士兵”。一戰對于西方的重大意義在于它被認為是社會各個方面現代化的開端,不僅塑造了世界政治、軍事、經濟的基本格局,也深深影響著人文藝術、科技發展乃至人們的思考方式。鑒于中國獨特的近代歷史,一戰在我國的意義尚且不如“光棍節”淘寶搶購大。然而如果不是從大格局來回顧中國近代史,而是具體到個體,那些被戰爭碾碎的微塵并不比西方國家少。2010年曾經有一本名為《國家記憶—美國國家檔案館收藏中緬印戰場影響》的畫冊出版,書中寫道,“我們的絕大多數抗戰死士”早已死過兩次,“一次是他們年輕而寶貴的生命,另一次則是在全人類歷史上空前且必定絕后地從所有人心里鏟除—他們用生命本應換得的永生”。但愿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