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家地理》：125年的傳奇

道格拉斯·布林克利

1910 年11月，第一張真正手工上色的照片在美國《國家地理》雜志上刊發，隨即激發了人們對于世界的興趣和探索欲。而正是雜志中的攝影作品，在隨后的一個多世紀里創造了一種引人入勝的新敘事方式，成了這本雜志的靈魂，并帶來了持久的生命力。

《美國〈國家地理〉125年》一書把《國家地理》雜志的醇厚風味和當代特色融在一起，見證了我們世界的宏大與復雜，同時也讓照片生動地講出了這個星球演變的故事——從它曾經的面貌到如今的樣子。

背后的國家地理學會

1888 年1月13日，美國國家地理學會成立。那是一個雜志占據美國媒體主流的時代，因此這個新的俱樂部也需要一本屬于自己的雜志。10 個月后，《國家地理》雜志問世。學會的首任會長加德納· G. 哈伯德（Gardiner G. Hubbard）說過：“我們了解的越多，就越發現自己的無知”。這對于一本雜志來說是個不錯的座右銘。

哈伯德將學會分為5個部門，前4個部門以大地、海洋、空氣和與之有關的生物為對象，第5個部門略有不同，涉及“地理藝術的抽象科學，包括制圖藝術等”。國家地理學會誕生在美國封閉自滿的時代。當時，很少有美國人出國旅行，更多是其他國家的人來到美國，所以此時的趨勢是美國化（Americanization）而非全球化。然而，國家地理學會逆潮流而動，堅持為每一個美國人打開廣闊的全球視野，去贊美而不是懷疑這個世界。

巧合的是，西奧多·羅斯福總統作為一位“探險家”，他的足跡被《國家地理》雜志記錄了下來。于是，第一年的雜志包括了巴塔哥尼亞、尼加拉瓜和“非洲：過去與未來”等內容。

早在1888至1889 年的《國家地理》雜志中，學會得以長足發展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已經顯現出來。在炫麗的攝影和對星球的敬重之外，《國家地理》雜志也招徠了著名探險家，任他們自由探索。

銳氣十足的海勒姆·賓厄姆（Hiram Bingham）教授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位。他深入秘魯去尋找深山之中的西班牙痕跡。在原本寧靜無奇的1911年的一周，一位當地農民帶他去看一個神秘的地方。賓厄姆承認自己對數日曲折險惡的攀爬原本充滿疑慮，然而最終迎來的是所有探險家和所有《國家地理》雜志讀者企盼的那一刻。賓厄姆寫道，“我們身處熱帶森林之中。樹蔭之下是古老的城墻和花崗巖的建筑遺跡圍出的迷宮。從那些巖石上能看到最精美的印加建筑風格。往前十幾米是一小塊空地，那里屹立著兩座雄偉的神廟或宮殿。”賓厄姆看到的是廢棄已久的15世紀印加城市馬丘比丘，而這篇報道很快就讓這座失落的城市成為了全世界的焦點。

對田野調查的支援

美國國家地理協會主要贊助兩個分類調查：動物種類與人類學。

在人類學調查中，協會促成的最著名案例是與利基家族合作，贊助了路易斯· 利基（Louis Leakey）及瑪麗· 利基（Mary Leakey）的田野調查。1959 年，在一次坦桑尼亞北部奧杜瓦伊峽谷（Olduvai Gorge）的考察過程中，瑪麗· 利基發現了一枚類人頭骨，它隸屬同時具有類人猿與人類特征的早期種族。頭骨的歷史被鑒定為距今175萬年，從而革新了人類起源的理論。

當時，雜志主編梅爾維爾· 貝爾· 格羅夫納（Melville Bell Grosvenor）意識到了利基夫婦發現的重要性，于是邀請他們撰寫了一篇文章，也成為他為協會所做的最突出的貢獻之一。協會隨即撥出款項，讓利基夫婦的田野調查有了更多空間。這筆專款持續了30 年之久，包括利基夫婦、他們的兒子及幾個孫輩在內的利基家族的發現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特別是他們在東部非洲地區所取得的成績。另外，在路易斯· 利基的引薦下，《國家地理》雜志與三位專攻靈長類的權威科學家建立起了長期的合作關系：直到1985 年去世前一直專注研究山地大猩猩的黛安· 福西（Dian Fossey），專注研究紅毛大猩猩的比魯特· 加爾迪卡斯（BiruteGaldikas），以及專注研究黑猩猩行為的簡· 古多

爾（Jane Goodall）。

簡· 古多爾于1960 年在坦噶尼喀湖（Lake Tanganyika，位于東部非洲，為世界第二深湖）附近的貢貝（Gombe，位于坦桑尼亞）黑猩猩保護區開始了她的研究。“在我田野研究的最初兩個月里，”她寫道，“我常常感到絕望。每天清晨我獨自出發，勘察一座又一座山谷，沿著狹窄的山澗前探，披荊斬棘，攀爬陡峭的山坡。有時我會發現一群在樹叢中喂食的黑猩猩，但很難在這些害羞的猩猩離開前接近它們。我常常聽到猿啼喧鬧，但它們往往在我追上之前就蹤影全無。每天黃昏時，我不得不步履艱辛地返回營地，沮喪不已。”這段話出現在簡· 古多爾1963年第一次為《國家地理》雜志撰寫的文章里。她始終勤勉， 50 年之后，仍然在研究黑猩猩。

簡·古多爾的發現與其他攝影師的作品一起存世，比如朱伯特一家（Jouberts）、弗蘭斯·蘭廷（FransLanting）、邁克爾·尼科爾斯（Michael Nichols），等等。這個充滿了奇跡、發現和改變的永恒故事會隨著時間繼續。

用攝影引起社會關注

《國家地理》雜志最為著名的單幅照片是1985 年6月刊的封面。這幅照片是攝影師史蒂夫·邁柯里（Steve McCurry）的

作品，當時他正在巴基斯坦的難民營進行拍攝。當時，蘇聯正與阿富汗交戰，大量平民在戰亂中受傷和死亡。罹難者當中有一對來自阿富汗東南部鄉村的夫婦，家中遭受轟炸而撒手人寰，所幸的是他們的五個孩子安然無恙。孩子們在戰區中無家可歸，跟隨祖母一同流亡到了巴基斯坦，并在那里的難民營暫居。史蒂夫·邁柯里來到難民營后，為許多兒童拍了照片，其中一位女孩就是那對罹難夫婦的女兒。當史蒂夫·邁柯里將膠卷沖印出來后，照片中女孩肖像所呈現出的非凡復雜性便深深震撼了每一位觀眾。人們不知道畫面中人物的名字，只得稱其為“阿富汗少女”，然而她將自身的美麗和阿富汗駭人且難以預料的生活傳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數百年以來，阿富汗與世界其他地區隔絕，而這張震撼人心的阿富汗少女照片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隔絕狀態的終結，她也成為阿富汗弱勢群體的象征。這幅照片在刊登之后一直受到長時間關注，很多人也希望再次找到那位阿富汗姑娘。2002 年，史蒂夫·邁柯里返回到巴基斯坦行將關閉的難民營。17年過去

了，但當攝影師向為數不多的阿富汗人展示那幅老照片時，大家都紛紛伸出援手。最終，他了解這位當年的少女名叫莎爾巴特· 古拉（Sharbat Gula），和丈夫及三個女兒生活在一起，從所居住的村莊來到難民營單程須耗費10 小時。盡管現在的生活很貧困，但是她依然積極熱情，堅強地生活著。不過，莎爾巴特先前從未見過到這張照片，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和這個世界聯系在了一起。

找到她之后，國家地理學會為這個家庭提供了一些基本的幫助。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因為有了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給了她援助和捐贈，也同時考慮到莎爾巴特·古拉本人的意愿，國家地理學會聯合亞洲基金會籌建了一項為阿富汗女孩設立的教育基金，不久也將男孩納入其中。這個基金迄今已經持續十余年之久。

自1960 年代開始，《國家地理》一改以往只關注正面報道的傳統，開始關注不同程度的貧困問題、政治騷亂、人口過剩、環境危害等，在社會中擔當著越來越積極的角色。而這本雜志在攝影方面的影響力無疑讓讀者更加關注雜志所探討的話題。

本書中，讀者所看到的活靈活現的影像展示了20 世紀的歷史軌跡——例如蘇聯的興盛與衰落，新興環境保護意識的興起，無數瀕危物種的消失與重生——雜志背后的探險家們作為引領者，將自身無與倫比的奇妙經歷與世界分享。或許對每一位讀者，這本書本身便是一個絕妙無比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