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施
“自加戲”指的是小咖演員在大卡司陣容里見縫插針地給自己加戲,以求多幾個鏡頭露臉。這像極了草根唱片公司在巨頭腳下的生存狀態——要是自己不給自己搭臺,恐怕就沒戲唱了。
你不知道華數唱片?沒關系,你總聽過《我的滑板鞋》吧。
華數唱片就是這首神曲背后的唱片公司。有人說,《我的滑板鞋》紅得理所當然,演唱者龐麥郎夠屌絲、歌曲夠洗腦、社交媒體夠給力,不管是誰操刀都能紅起來。

果真如此?
潘嘉霖說:“我們為打造龐麥郎花了很大力氣。”潘是華數唱片的運營總監,龐麥郎是華數從戰略角度出發打造的一個歌手。
什么樣的公司需要一個五音不全的歌手來布局戰略方向?這個公司的生存狀況能否代表音樂行業里的大多數?能否折射出音樂商業化的未來之路?
戲臺還得自己搭
你走進家附近的沙縣小吃店,音響正播著雷軍的《Are you OK》,才開始你有點受不了朋克風格,但在等待雞腿飯的5分鐘里,你居然跟著音樂打起了節拍。回家后居然還去音樂播放器里搜出來單曲循環。
難道沙縣小吃老板娘也是“米粉”,或是重金屬音樂愛好者?
這一切都是唱片公司的布局。以華數為例,為了提高在渠道上的影響力,華數唱片在公播宣傳路徑上花了大力氣。公播指的是公共場所的歌曲播放,比如超市、沙縣小吃店、火車站。這些播放路徑有專門的公司把控著,華數用資源置換的方式讓這些場合播放自己旗下藝人的歌。公播渠道的威力堪比廣場舞神曲,可以一夜之間讓一首歌紅遍大街小巷。
這種看起來很Low的方法,卻是華數積攢多年的資源之一。要知道,在論資排輩的音樂圈,草根出生的C咖公司要想有一席之地,一點都不輕松。
2010年,潘嘉霖和金華著手組建華數唱片。在此之前,兩個人依靠運營音樂工作室賺了點錢,成了華數的啟動資金。
“孤立無援”,潘嘉霖這樣形容。“我們此前做音樂制作室的團隊不夠支持公司的運轉,而且我們也沒有好的內容供給。”
挑戰還來自外部。音樂市場已經飽和,沒有新的音樂產品形式和歌手發展模式,靠的還是老路子在推歌手。連很多大公司都停滯不前,憑借現有的市場份額在盈利。而像華數這樣沒有市場積累的中小型音樂公司更是舉步維艱。
“過度單一的生產模式注定不是長久的發展之道。”潘嘉霖和金華不想再拷貝大公司的模式,這就意味著華數必須自己搭建一個全新的推廣渠道和產品模式。
大的傳播渠道、優秀的音樂制作人才,甚至優秀的新人都被大唱片公司把控,媒體資源也更愿意與英皇、滾石等合作。潘嘉霖和金華想唱好這臺戲,戲臺還得自己搭。
擴充版權資源、平臺搭建、挖掘藝人成為潘嘉霖首要的三個任務。為此,華數收購了沸星、凡酷兩家娛樂公司,提升在宣傳及演藝經紀領域的能力。此后通過舉辦選秀活動,積累歌曲版權和藝人資源。簽署詞曲作者100多名,音樂制作團隊9個,包括一個韓國團隊。“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音樂從生產到營銷的各個環節連接在一起。”
華數在搭建平臺和積累資源上花費了大量時間,和其他中小型唱片公司的做法大相徑庭,“其他公司太著急了,希望趕緊盈利,但卻忽視了長遠發展,公司的資源跟不上,后繼乏力,只能是曇花一現。”
現在華數有一條傳統媒體+自媒體+互聯網+公播+線下簽唱的推廣渠道。也就是說,如果想要推廣一個藝人,不僅可以通過各大電臺、網絡媒體、電視臺趕通告宣傳;還可以通過蝦米、QQ音樂、酷我、酷狗等線上平臺做推薦;門戶網站娛樂音樂頻道首頁焦點圖推薦,通稿并上;以及通過自媒體、各大社區增加關注度。然后在后期舉辦媒體見面會、歌迷會、首唱會、簽唱會——這在推廣歌曲的同時也可以拉到不少贊助,形成盈利點。
華數逐漸聚集起了資源和制作團隊,開始為許多明星大牌制作歌曲,在潘嘉霖看來,華數的戲臺已經搭好了。
捧紅自己
2013年九月的一天,一個青年走進了華數唱片的選秀現場。他面龐干瘦、皮膚黝黑,渾身帶著濃濃異味。
“我要做一首國際化的歌曲!”是這個青年對潘嘉霖說的第一句話。
潘嘉霖內心的回答是:“出門右轉不送謝謝。”
當同事準備把這個“叫花子”趕出去時,但潘嘉霖卻攔了下來。華數創辦了3年,一直缺乏一個叫得響名頭的產品。
用常規辦法發現的歌手怎么都差點話題。與其花心思包裝歌手,這里不就是一個現成的嗎?這個青年的每一個舉動,都符合音樂娛樂化的特質:夠Low,夠屌,夠有話題。他決定讓這個青年試唱一下。
果然,這個堅持自己名叫約翰遜·龐麥郎的青年不要說技巧,連咬字都不清。所有人都被這奇葩的演繹方式震住了,潘嘉霖心里卻一陣狂喜,就是他了!
不會唱歌沒關系,多年的資源積攢派上用場。音樂總監金華發動旗下100名作者獻計獻策,找到契合的配樂,并在數百個小樣中拼湊剪輯出最終版本。
推廣團隊著手打造一種自然紅的狀態。選擇在有眾多獨立音樂人的蝦米音樂首播,營造背后沒有推手的感覺。而華數在背后請大V段子手寫段子造勢。發動6名企宣24小時三班倒,買“摩擦”、“時尚時尚最時尚”的關鍵詞搜索,把歌曲熱度頂上去。
看似紅得順其自然的草根龐麥郎,背后卻是華數舉全公司之力力推的結果。
草根勵志牌是張常用牌,音樂選秀節目里都是各種勵志、溫情、感人的畫面。節目組這樣做無可厚非,因為音樂選秀節目是為了“秀”,為了收視率。一般來說,節目組會和唱片公司合作,因為現階段新人推廣困難,音樂公司在積極尋求新的推廣渠道。華數也向一些選秀節目推送藝人,“說白了節目需要收視率,而我們需要曝光率,其實這是一個合作雙贏的局面,通過電視媒體將一些有潛力的新人帶到大眾的視線中。”
但火了歌手少了作品的現象很常見,如果把歌手當成一個產品,潘嘉霖認為,“作品就是這個產品的核心競爭力”。而選秀歌手相當于一部“半成品”,需要后續的“加工”和最終推出,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作品”,所以通過選秀方式出道需要一個唱片公司花費大量資源,現階段很少有唱片公司敢接。
華數也不敢,所以潘嘉霖才想到了用龐麥郎,用互聯網來推歌手,這其實是在殘酷行業背景下的一次嘗試。
最重要的是,龐麥郎“毀三觀”的唱法讓人們關注起了《我的滑板鞋》作品的本身,知乎上有人分析歌曲的編曲和混音,大加贊賞,開始討論起制作公司。
與其說華數讓龐麥郎火了,不如說龐麥郎成就了華數,從此進入了公眾的視線。華數用接地氣的方式捧紅了自己。
A咖求保險,C咖拼未來
2014年第三季《中國好聲音》節目組找到華數唱片,提出希望由華數旗下的女歌手趙乃吉演唱林俊杰的《她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但潘嘉霖左思右想后,還是拒絕了好聲音的邀約。原因是“條件太苛刻,與我們本來的方向不同”。此后,好聲音找到了和趙乃吉有同樣韓國練習生經歷的張碧晨——張碧晨一炮而紅。
后悔嗎?潘嘉霖和金華不置可否。
草根公司在某些層面上的見解與決策具有局限性,但生命力頑強,就像他們見縫插針的推廣思維。
比如盜版CD 實際上是一條非常重要的免費推廣渠道。盜版商基本上就是扒音樂網站的“熱門網絡歌曲排行榜”,制成盜版CD,這也是為什么許多歌手要刷榜的原因。許多廣場舞的大媽會在地攤上買,“攻陷了廣場舞大媽,就等于在無形之中將歌曲植入到了整個城市中。”
甚至草根公司會給予新人更多的機會,因為推廣新人的成本和風險很大,大型唱片公司不愿意冒這個風險。一位就職于英皇唱片公司的業內人士就告訴記者,英皇現在基本不會著力去推新人,不管這個新人素質多高。而這恰好就給了草根公司機會。
其實不難發現,這些草根公司一直在大公司不怎么涉獵的領域活動。
比如趙乃吉雖然錯過了通過好聲音走紅的機會,但華數正嘗試以另一種方式包裝她。音樂總監金華透露,趙乃吉即將與韓國當紅的偶像組合High4共同演繹在韓國非常受歡迎的《除了春天愛情和櫻花》的中文版,并在中韓同時發行。 “這是我們的發展方向,我們以后會更多地和歐美日韓的公司合作,把我們的歌手輸出去,把他們的歌手引進來。
當大批韓國藝人奔赴中國市場淘金,國內明星都有些招架不住時,華數帶領旗下歌手進入韓國市場,聲東擊西,圍魏救趙。失敗的成本當然很高,但不嘗試哪里有未來?大公司講究保險,草根公司就只能拼未來。
在與韓國的合作中,版權是華數的一個重點,“數字音樂版權是未來的大趨勢”。華數把韓國當紅歌曲的中文版權拿下后,如果某首歌在中國紅了,那么華數就掌握了未來。
歸根結底,在給自己搭了戲臺,又捧紅自己后,華數開始給自己找劇本了。用潘嘉霖的話來說,就是“有意識地去探索引領市場而不是單純地追隨市場”。
——作為一個C咖,要想生存壯大,的確不能盲目跟隨,畢竟在老路子上,你也玩不過A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