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與蛇

謝紹友

一

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這就是千百年來人們最熟悉不過的動物們的領導班子成員———十二生肖。古人說過“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可這動物世界的領導集團搞的完全就是“終身制”加“世襲制”這一套，官職代代相傳，官位千古不變。其它動物擁護也好、反對也好、服從也好、抵抗也好，始終動搖不了這些鐵板釘釘的一字兒排開的領導成員，改變不了這一固若金湯的領導團隊。沒想到吧，老鼠居然鉆進了動物的領導層，成了十二生肖的成員，而且還坐上了頭把交椅！誰說“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你打得了嗎？人家是全體動物界的領導，是位名符其實的“一把手”。再說，作為一把手的老鼠，它需要親自去過街嗎？即使要過街，難道真的會出現“人人喊打”的局面嗎？憑感覺、憑經驗、憑社會生活中的大量事實，足可以預見：老鼠過街，十有八九會是一副鳴鑼開道、前呼后擁，浩浩蕩蕩的壯觀陣勢，很多動物想逢迎巴結、討好賣乖還來不及哩。

老鼠進入了十二生肖，最想不通的就是貓。本來，貓對“白貓黑貓，捉到老鼠就是好貓”的理論，是衷心擁護、頂禮膜拜的。可是，慢慢地，貓就感到納悶了，好貓為什么老是進不了十二生肖呢？咱們貓經常還得看老鼠的臉色過日子咧。如今，已經不是以前那種“老鼠見到貓”的日子了，貓都快玩不下去了，“貓哭老鼠”的日子不是沒有，而是經常發生；有時都淪落到“貓鼠同眠”的地步了。別以為凡是貓就能捉老鼠，捉了老鼠就功不可沒。其實，在現實生活中，也確有很多貓能夠恪盡職守，把老鼠視為天敵，以捉鼠為業，勤勤懇懇，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對老鼠有得罪。可是，等貓真的逮住了老鼠，卻又被說成是“瞎貓碰到死老鼠”，這樣的“貓抓老鼠”事業，往往都算不了業績上不了功勞簿的。

狗也一樣，拿著老鼠沒辦法，狗逮老鼠，總是被說成是做外行事或多管閑事。

那么人呢？想用東西打老鼠，又怕打壞了近旁的器物。這不是著名的“投鼠忌器”嗎？還說什么“人人喊打”，簡直就是在助紂為虐促成“城狐社鼠”之勢。

如此一來，老鼠真是到了非同小可不可一世的地步了。在十二生肖的隊伍里，有“六畜”興旺的豬、馬、牛、羊、狗、雞，有像人一樣猴精猴精的猴，有威猛的百獸之王虎，有讓人頂禮膜拜的動物圖騰龍，等等。可這排位第一坐上頭把交椅的還是被人稱為“膽小如鼠”“鼠目寸光”的老鼠啊。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禍患無窮的老鼠如此囂張呢？一句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鉆洞”，所有老鼠都是鉆“洞”高手。老鼠既然能鉆進通往十二生肖的“洞”，也就能鉆入通往十二生肖“一把手”的“洞”。

二

《伊索寓言》中的“農夫和蛇”故事，把蛇描繪成一種恩將仇報、兇殘冷酷的動物。千百年來，蛇在人們的心目中始終是一種陰冷恐怖、殘酷無情的形象，很多人一直把蛇視為仇敵。我們知道，這與《伊索寓言》的宣傳是密不可分的，《伊索寓言》是一部世界上最早的寓言故事集，是距今二千五百多年前薩摩斯島上一位名叫伊索的人所作，其傳播歷史之久，范圍之廣，影響之深，足可以讓蛇和農夫之間斬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然后激起廣泛的人們對蛇憤恨并群起而攻之。

我們不妨重溫一下這則寓言吧：冬日的一天，農夫發現一條凍僵了的蛇。他很可憐它，就把它放在懷里。當他身上的熱氣把蛇溫暖以后，蛇很快蘇醒了，露出了殘忍的本性，給了農夫致命的傷害。農夫臨死之前說：“我竟然去可憐毒蛇，就應該受到這種報應啊。”

其實，只要稍稍有點動物常識的人，都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一個長期與土地、與農作物、與蛇之類動物打交道的農夫更不應該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把一條正處于冬眠期的蛇放在自己懷里讓它取暖蘇醒。這不嚴重破壞了蛇的正常生活規律和生存狀態嗎？蛇不是人，它是需要冬眠的爬行動物，寒冷的冬季，氣溫低，食物少，行動不便，根據蛇的生物和生理特性，它必須冬眠。你一個農夫，無論如何都應該清楚冬天里的蛇已經進入了深度休眠期，你居然還要把凍僵的蛇弄醒，你感覺它很可憐，這不是惺惺作態假慈悲嗎？誰知道你到底安了些什么心思！莫說是蛇，就是人，正睡得津津有味的時候，你去擾人清夢，不挨罵挨揍才怪。冬眠的蛇被農夫不合時宜地弄醒，蛇的第一反應就是受到了侵犯和威脅，咬你農夫一口，完全是出于一種本能反應。

農夫臨死之前說：“我竟然去可憐毒蛇，就應該受到這種報應啊。”聽聽這話吧，我們發現農夫到死還沒弄清楚問題的實質所在，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啊！現在誰都應該明白了，真正應該可憐的不是蛇，而是農夫，是這個不識時務的愚蠢的農夫！農夫是死于自己的無知。一個不清楚蛇有冬眠習性的農夫，一個不認識有毒蛇和無毒蛇的農夫，一個不懂得大凡是蛇都會咬人的農夫，是不配做農夫的。其實，只要時間還處于冬季，只要冬日的寒冷還沒有解除，被農夫救醒的蛇肯定還得重新回到它的冬眠狀態，還得恢復成為“一條凍僵的蛇”，因為這才是蛇在冬日里的正常的生存狀態。

當然，我們并不清楚這救蛇的農夫到底是貧還是富，他救蛇的目的到底是出于對蛇同情還是另有所圖打蛇的歪主意，假若把故事發生的時間往后再推移兩千五百多年———換成當今這年頭，嗨！農夫救蛇的意圖還真是解釋不清楚。

事實上，被農夫救醒的蛇并沒有感覺到自己被可憐和同情，換句話說，蛇并沒有從農夫的可憐和同情行為中受到任何恩澤。

只要稍加分析，我們就不難發現，在這個故事中，蛇并沒有過錯。恰恰相反的是，錯在農夫的愚昧無知，錯在農夫的多管閑事，或者錯在農夫的居心叵測。農夫死掉后，卻讓蛇背上了“恩將仇報”的千古罵名，你說這蛇冤不冤啊！

平心而論，蛇也不是我們想象中那種十惡不赦的動物。蛇是能給人美感的動物，我們在贊美書法家的書法作品時，總是說筆走龍蛇；別看龍很高貴，關鍵時刻還離不開咱們蛇，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哩；蛇是維護良好的生態環境必不可少的一種動物，是維系動物食物鏈中很重要的一個鏈節。至于蛇皮、蛇膽、蛇血、蛇肉、包括蛇毒的好處，大家應該心知肚明。

“農夫和蛇”也只是一個虛構的寓言故事，盡管故事已經流傳了幾千年，今天，我們已經很清楚了，對蛇的千古沉冤勿需再辦理什么平反手續，對農夫的悲慘結局也不必過度傷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