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神“摳”

郭永年

Q7

九總五年前買了輛車，花了一萬八千元，是輛開了七年的QQ，我們稱它為Q7。

我一直以為這輛Q7是沒有空調的，因為從來沒見開過。后來聽常跟他出車的哥們兒說，其實是有空調的，但是九總嫌加氟太貴開空調又費油，所以一直沒開過。他知道的原因是有一年夏天太熱了，九總去媳婦老家接孩子，怕孩子受不了，所以加了兩元錢的氟，正好把孩子接回來氟也沒有了。

前幾天我又乘坐了這輛Q7，停好車后一下車有點溜車，就問九總拉手剎沒有，九總說拉了也沒用，沒有手剎。我當時就驚了，問那這溜車怎么辦？九總從后座抄出一塊板磚來塞車轱轆下，一面訕訕地笑著跟我說，這不就行了么。

回去的時候另一哥們兒出于好奇想駕馭一下這輛Q7，找找開手動擋的感覺，剛一啟動就發現離合器踩不下去，問九總怎么回事，九總說，沒事，使點勁兒就行了。哥們兒使勁終于踩動了離合器，但掛了三次一擋都沒掛上去，又問九總怎么回事，九總說，沒事，一擋有點毛病，你多試幾次，別著急。哥們兒好好試了幾次終于掛上一擋了，速度也起來了，要感受下二擋，結果又掛了幾次掛不上，問九總怎么回事，九總說，二擋也有點毛病，多試幾次就行了，但是三擋別掛，主要是車受不了，抖。

我問九總，這車干嗎不修修，九總反問，修它干嗎，都是小毛病。我說你這么開，也不安全啊，媳婦和孩子你也敢讓坐？九總說，沒事，我開車注意點就行，你看這好幾年不是也沒事么？

水電

九總的工作比較無聊，基本就是待著。一開始九總上班只給手機充電，后來買了輛二手電動車，這輛電動車從來沒在家充過電，都是在單位充電。然后又有了移動電源，于是九總到單位第一件事就是先給手機、移動電源、電動車電池充電。幾年如一日不曾更改。

而且九總還有個特點，就是手機移動電源等設備就算充滿了電也不能拔下來，要等下班那一秒迅速地拔下來。因為早拔一秒就多費一秒電，電不滿就虧了。晚拔一秒，就等于多加了一秒班，又沒有加班費，也虧了。所以每次下班時九總都是守著插座看表，一到點立刻拔，決不拖沓。

晚上去九總家的話，會感覺燈光很暗，比一般家庭都暗，有點像霧霾的傍晚。以前我沒在意，后來知道是因為九總把燈泡都換成瓦數最低的節能燈了。

如果打開九總家的馬桶水箱蓋，會發現兩個大可樂瓶子。我一度以為九總私房錢藏在里面，后來知道根本不是，因為這樣省水。

有一次，九總父親早上洗臉，發現熱水沒有了，問九總怎么回事，九總說不知道啊，回頭幫您看看。其實是怕費電把熱水器關了，但是沒敢跟他爸說。

我知道這些事兒后勸過九總，我說您這么省水電一年也省不了兩百元錢，真沒必要。另一個哥們兒也勸他，你摳別人就算了，自己家里人別摳啊。九總訕訕地搖頭笑道，你們不懂。

CD

九總買東西有這樣一個邏輯，他認為無商不奸，在這種思維的指導下，九總購物基本上是一個和商家斗智斗勇的過程。

最近一件九總購物的事情是買車載CD。那是一個艷陽天，賣盤的小哥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路過了九總單位，讓百無聊賴的九總攔下了，說挑挑盤。小哥說，行，哥您隨便挑，喜歡啥風格的？九總說，嗨，我就是瞎聽聽，都行。小哥兒說，哥這幾張賣得不錯，您試試唄。

九總掃了一眼說，行，先放邊上吧。小哥聽了十分開心，以為遇到了大客戶。九總挑了將近十張盤，小哥說，哥，還挑么？九總說，就這樣吧，先試試有問題沒有。小哥喜滋滋地把CD放進機器里，傳來勁爆的迪曲聲音，小哥說，哥，怎么樣，沒問題吧？九總也點點頭，說，這首是還行，試試下一首再。小哥高興地點頭說，行，然后問，哥，這首怎么樣？沒問題吧？九總說，確實還行，試試下一首再。小哥一愣，但還是播放了下一首，問，哥，差不多了吧？咱這盤質量都沒問題。九總說，我知道，我試試后面的歌好聽不好聽，媽的上次買的就前面幾首還行，后面的就不好聽了。

好在漫長的等待總會結束，九總試完所有的盤，挑出了兩張，跟小哥說，這給我留著啊，你等我進屋拿錢去。

估計此刻，小哥一定在心里抽自己大嘴巴，邊抽邊罵，讓你丫推薦還，讓你丫推薦還！

請客

哥幾個讓九總請客屢屢碰壁，這事漸漸脫離了請客的本身，反而衍生出一種爭勝的樂趣，似乎只要成功逼九總請客，就是一個重大的成就，每個發小都在為達成這個共同目標而努力。而九總一個人硬扛我們五個人的圍攻，這是戰爭，一個人的戰爭。

為了避免見到我們，如果打電話去找他，他肯定說自己不在家。直接去家里找，他就假裝家里沒人不開門。

某天下午我跟杜總沒事干打算擒九總一道，打手機沒人接，到門口叫門也沒人理。那會兒住的都是平房，我就扒著門縫往院里看，同時讓杜總撥了他家座機，電話鈴響起，只見一個短粗之人光著膀子小跑著穿過小院到客廳接電話，但是進客廳后一看來電顯示是杜總，那哪能接啊，九總任由電話鈴響著，就是不接。我二人并不放棄，打了幾次他終于接了。

“九總，在哪呢，怎不接電話啊？”我問。“哦，嗨，沒事，外面游泳呢，怎么了？”九總答。

“哦，是嗎，水涼不涼啊，人多嗎？”我又問。“還行吧，開始涼，游會兒就好了。什么事啊到底？沒事我接著游去了啊。”九總說。

“哦，行，沒什么事兒，我跟杜總還說找你待會兒呢，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試探道。“這可沒準兒，我這也剛到，不定游多長時間呢，改天再說吧。”九總胸有成竹。

“嚓，你說這事兒弄的，那請你丫吃飯去不去啊？”我拋出誘餌。“吃飯？吃什么啊？哪啊幾點啊？”九總果然上鉤了。

“去新疆吃點串兒唄，晚上再喝點。”“那這么著，到時候你倆先去，回頭我游完找你們去。”九總依舊謹小慎微。他讓我們先到那兒點上，覺得這樣一來既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又保留了吃飯的可能。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我們就潛伏在門口，眼瞅著丫在家用嘴游泳。

我跟杜總相視一笑，同時默契地捶門，我喊道：“孫賊別裝了！開門！都看見你丫了，哪他媽游泳去啊！你丫見過水么！快開門！”

九總這會估計也驚了，但事情已經敗露，不開門也不行了，“你們丫想干嗎！”

“單挑！”我和杜總異口同聲。

我抓住九總的肩膀，九總一個甩肩躲過這一抓，箭步上前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托住我的腋下同時轉身背對我彎腰用力，竟然是想給我來個大背跨！我猛然間想起《精武英雄》中陳真破日本武士大背跨時用的那招，用另一只手按住九總腰部讓他沒法發力，果然破了這招。

杜總順勢一步上來對著九總的胸肌顫抖起來！九總胸肌雖厚，但顫抖拳的威力又豈是肉體凡胎能夠抵擋的。他難受得“啊啊”直叫。杜總解氣地問他：“服不服？”

九總佯裝痛苦得沒法回答，只是繼續啊啊啊地叫，后來終于受不了，改口認慫，說：“行了行了，服了服了！”

“還牛逼么？”我問九總。“不牛逼了，我慫！”看到九總認慫，我跟杜總氣喘吁吁地起身，九總躺地上緩了緩。

杜總對著九總說道：“起來吧，該請客了！”九總爬起來退了一步答道：“誰說要請客了？”

杜總一聽火兒就起來了，“你丫還不服是么？”“服啊！但我也沒說服就請客啊！”九總又來一招死豬不怕開水燙，這次輪到我和杜總服了。

其實，關于九總摳門的事例太多太多，有的甚至能讓你笑得掉眼淚。但生活中有他這樣的朋友也好，雖然吃不上他請的一頓飯，但他的存在，似乎是平淡生活中的調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