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為他好”當作“對他好”

孫建國

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父母的精神陪伴遠重于物質饋贈，千萬別讓你的“好”變成一種綁架。

“愛護自己的孩子，這是母雞都會做的，但教育好孩子卻是一門藝術。”高爾基的這句話道出了家庭教育的真諦。身為班主任，我常常遇見一些“不得要領”的家長，他們和孩子相處得十分艱難，自己過得艱辛，孩子也不快樂。

周一第一節課小豪睡著了。上周五我們剛剛談過心，小豪沒有隱瞞，告訴我晚上通宵打游戲，上課才犯困打瞌睡。小豪懇求我不要告訴他爸爸，因為爸爸一定會暴揍他。我很了解小豪的家庭，爸爸是個大老板，在農村老家開著規模很大的工廠，偶爾回家也是晚歸早走，媽媽在城里經營飯店，按時回家的時間屈指可數。小豪常常一個人在家，慢慢陷入網絡不能自拔。小豪表示一定控制上網時間，可從他今天的表現看，單靠孩子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下課后我想再找小豪談談，不料孩子自己背著書包來到了辦公室，聲音很低卻很堅決地說：“老師，我不上學了！”我一愣，趕緊安撫他，“這真是個痛苦的決定，能告訴老師為什么嗎？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幾番啟發，孩子一語不發。我只好撥通了小豪爸爸的電話，聽到兒子要輟學，小豪爸爸立刻趕到學校，不由分說大吼一聲就要揍兒子，嚇得小豪縮成一團。我趕緊把小豪擋在身后，然后請同事將這位七竅生煙的爸爸帶去接待室冷靜一下。安頓好小豪，我來到接待室，小豪爸爸正在生悶氣，自己為了孩子拼命賺錢，孩子為什么不能體諒家長的苦心？我建議他換個方式跟小豪溝通，晚上讓媽媽炒幾個孩子愛吃的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頓飯，飯后散散步談談心。父親說說自己創業的艱辛，母親談談守業的艱難，孩子聊聊心頭的困惑，談話內容都圍繞自己，不指向對方。小豪爸爸接受了我的建議，第二天，小豪背著書包來到學校，我們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課間時，小豪爸爸的電話如約而至。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父親一向是家里的頂梁柱，那時候要填飽5個孩子的嘴巴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沉重的家庭負擔讓他的父親整天沒有笑臉，孩子們對父親有一種說不出的畏懼感，以至于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與父親交流情感。正是因為自己兒時親子交流的空白，讓他在教育自己孩子時秉承了父親的“教”而忽視了“育”。自己常常居高臨下，用一種“為你好”的指責性語言批評孩子，“你真不懂事，爸爸媽媽拼死累活地打拼，還不是為你將來打基礎！不好好學習，你對得起父母嗎？”久而久之，父子之間處于一種親情缺失狀態，好像橫亙著一堵厚厚的墻。直到昨晚，他聽孩子講起每晚孤零零地困守在冰冷的大房子里，沒有爸媽的陪伴與呵護，沒人傾聽自己的困惑和煩惱時，才意識到有多么對不起兒子。

小豪的成功返校，得益于小豪爸爸與孩子重建的情感聯結。放學時，父子倆和我分享了昨晚的故事。小豪爸爸說，他昨天原本要跟客戶簽訂合同的，但是聽說兒子要輟學就立馬趕到學校，因為沒有什么比兒子更重要了。這是很重要的一步，家長向孩子傳達“我信息”，與居高臨下指責性的“你信息”相比，是一個平等的溝通過程。第二步，爸爸敞開心扉講述自己的感受：“爸爸是家里的長子，下面還有4個弟弟妹妹，小時候家里很艱難，你爺爺只好讓我輟學勞動、賺錢養家。可是，沒有完成學業卻是爸爸心里的遺憾。現在，爸爸起早貪黑拼命賺錢，就是希望給你一個更好的環境，不想讓你經歷爸爸小時候吃過的苦、遭過的罪。可是，爸爸今天才意識到自己錯了，爸爸陪伴你的時間太少了。”爸爸的肺腑之言讓小豪又接收到了一個重要信息，“爸爸對我真好”，這是融化父子情感堅冰的火苗。第三步，爸爸向兒子坦承輟學的影響：“兒子，你要輟學的決定對爸媽而言是個晴天霹靂，如果說咱家是一部發動機，爸媽是高速運轉的齒輪，你就是我們的潤滑劑，如果沒有你的支持，我們就沒有繼續運轉的動力。爸爸希望你不要放棄，爸爸不要求你出類拔萃，只希望你不要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好嗎？”爸爸的真誠告白徹底打動了小豪，他高興地表示會繼續上學。臨走前，小豪悄悄對我說：“老師，我好高興，爸爸媽媽終于對我好了！”

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父母的精神陪伴遠重于物質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