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電影的“碎片化”敘事模式

李珍

摘 ?要：如今的中國電影市場，電影創作高度類型化、商業化，武打類電影在這幾年層出不窮，并且商業化程度高，一代宗師葉問就被多次搬上熒幕。前幾部拍攝葉問的電影多以表現精彩的武術打斗場面為主，給觀眾帶來震撼的視覺享受。后現代電影藝術大師王家衛別具一格，用自己獨特的“碎片化”風格細致描繪了一幅葉問時代的武林圖景。

關鍵詞：《一代宗師》;碎片化敘事;后現代主義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文章編號：1672-8122（2015）12-0098-02

王家衛在現今華語電影圈中算是獨樹一幟、有自己鮮明風格的導演，他運用后現代主義思維模式，以碎片化的視覺影像、富有后現代意味的表達方式，成功構建了一種獨特的“王家衛式”的電影美學。大段的人物獨白、角色的鏡頭特寫和每幀畫面的完美精致是“王家衛式”風格留給觀眾的最深刻的印象。這種后現代主義的碎片化敘事模式放大了人物角色的內心感受和情感，讓觀眾能對影片中人物的情感感同身受。王家衛以往的電影細膩、深邃地展示了現代都市人的迷失、孤獨的精神狀態，實現了對現代都市人的人文關照。《一代宗師》延續了王家衛一貫的后現代主義敘事風格，以葉問為引導，將宗師宮二的一生貫穿影片，還原了當時的武林狀態。

一、“碎片化”敘事的緣起

1.后現代文化語境

工業文明的進步推動現代社會不斷向前發展，但隨之也出現了反思工業文明的反傳統哲學的后現代主義思潮。這一思潮以新的結構主義和實用主義進行建構，并不斷滲透到社會、文化等各個領域?！拔幕Z境是文學生成的本源”[1]，在后現代主義文化思潮的帶動下，出現了一大批后現代主義電影。

“后現代主義的兩個本質傾向，即不確定性和內在性……解構、消解中心、分裂、消解定義、非神話化、零散性、反正統化……[2]”新的結構主義更注重局部，中心反而被消解，后現代主義電影多呈現出非線性敘事的特點，不再是傳統的理性敘事和整體性敘事。注重局部，使電影片段呈現零散性和碎片化，這是后現代主義電影的一個標志性特征。這種零散、分解的電影片段使后現代主義電影本身的內涵存在不確定性，這也給觀眾帶來了更多想象的空間。

后現代主義電影導演往往將一些看似沒有關系的人、事組合在一起，在凌亂、破碎的敘事中表現人物之間的故事。王家衛的大多數電影，敘事的整體感不強，他喜歡著重刻畫一些細節來表現人物當下的情感狀態，這種對片段的精確捕捉很多時候卻能成為推動情節發展的鑰匙。

2.地域文化的影響

香港具有特殊的歷史和政治背景，在香港被殖民統治的150多年歷史中，香港一直受外來文化的沖擊，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在此不斷碰撞和滲透，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一個地方。后現代主義電影思潮對中國本土的影響相對滯后，但它對同屬中國的香港地區卻有著相當大的影響。

香港的后現代電影多出現拼湊、剪貼、反諷、調侃等后現代主義敘事特色。香港是王家衛生長的地方，是他電影創作的靈感源泉，因此在王家衛的電影中多表現香港人的生活狀態。從最簡單的生活起居到個人的工作、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等，王家衛捕捉其中的碎片化細節然后對其進行細致刻畫。在《一代宗師》中，就有描述一大批宗師被迫進入香港后他們的生活狀態。

二、“碎片化”敘事的呈現

王家衛電影的后現代主義特色，體現在他拍攝電影里的方方面面。

1.鏡頭

王家衛的電影里有很多唯美的慢鏡頭，慢鏡頭多為一些武打特寫和人物面部表情特寫，通過注重局部解構中心。這些慢鏡頭相對影片整體有一種寧靜的美感，同時一些慢鏡頭也象征電影中人物含蓄隱匿的情感。

在《一代宗師》開場的打戲中，光影運動打造了強烈的視覺效果和精神張力：強烈的明暗對比、巨大的投影營造出武林世界的神秘。大量慢鏡頭的使用，給人一種時間延緩的錯覺，這種“拖延”的時間不再強烈地表現戲劇化的劇情，而在于突出生活本身的散亂、跡象模糊。

在宮二與馬三兩個人的比武較量中，慢鏡頭的運用更是精彩絕倫，動靜結合中似乎能感受到雙方每使出一個招式的力度，這種將時間延緩，將碎片化細節放大的鏡頭卻表現出東方武術的極致魅力，讓整個影片變得更豐滿，每個細節都精致完美，同時也能讓觀眾感受到宮二心中的仇恨，通過鏡頭語言傳遞角色的情感。

2.臺詞

王家衛受東西方思想的影響，思想呈現多元化，他的影片本身呈現出多元性思維散發的特點，影片不是簡單的講一個人一個故事。多元散發性讓影片可以有多種發展可能性，使影片呈現出多層角度和不同深度，承載更多的思想信息，將影片中的故事通過各種不同角度展現出來。如今大多數電影仍然是通過完整、理性的敘事來表現電影情節，表達普世價值，只是簡單的追求故事好看，忽略電影藝術本身的藝術追求。王家衛將他想要傳達的思想和情感巧妙的融入到電影臺詞中。他的電影每一句臺詞都經過細心斟酌，沒有廢言。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薄澳钅畈煌?，必有回響。”“人活一世，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里子，都是時勢使然?！边@些臺詞雖然都是電影中的畫外音，但是這些電影中人物的感慨卻以小見大，同樣能引起大眾觀影者的共鳴。

王家衛對臺詞的運用嫻熟自然，即使是這些看似人生哲理的臺詞依然能巧妙的與電影結合，作為對電影人物的闡釋顯得恰到好處不生硬。細節處所表現出的大哲理卻構成了影片宏大而又統一的思想體系，以局部來構成整體，從微觀處看宏觀。王家衛開拓了不同于其他導演的新視野，不同題材和命題在他這里得到新的演繹，他的電影從各個角度都經得起研究和推敲。《一代宗師》更是不同于以往的武打片，從武術內在精神剖析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武林人的各種遭遇和精神狀態。

3.獨白

在王家衛的電影中經常使用獨白這種藝術手法，使破碎、凌亂的時間軸聯系起來?！蔼毎住北旧砭褪枪适氯宋锏囊环N片段性表述，但王家衛通過這種藝術方式來表現電影人物內心的情感變化，是人物內在靈魂的一種外在表述。在《一代宗師》中，葉問的“獨白”將整個影片聯系成為一個整體，構成了主人公理性的敘事主線，將多條片段聯系在一起，大分量的獨白也是導演為了讓觀眾更好的理解電影。王家衛電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理解為主體自我意識的演繹。

“別跟我說你功夫有多深，師傅有多厲害，門派有多深奧。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錯的，躺下咯。站著的才有資格講話。”葉問作為詠春拳宗師，在“新人要出頭”的時機中，被南派選派為代表與北方八卦掌宗師宇宮田展開一場功夫與武學境界的較量。所謂的“站著的才有資格說話”也暗示了葉問作為南派代表身上擔負的責任，這是一場必須贏不能輸的比試。

三、“碎片化”敘事的雙重意義

在當下的電影發展狀態下，對王家衛電影中“碎片化”敘事的解讀具有實踐和理論上的雙重意義。

1.傳統基礎上的創新構建

后現代主義碎片化敘事形式給電影藝術注入更多新活力，對電影自身發展有很大好處，開拓了新的電影藝術表現模式。這種反傳統敘事模式的表現形式被更多的運用到電影中，但形式是用來表現內容的，形式上的創新是一方面，同時還要要求內容上的創新。電影創作者在傳統理論基礎上，應該思考怎樣更好的利用后現代電影藝術模式表現電影內容，宏觀上對電影藝術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碎片化”是王家衛電影的標志性敘事模式，與傳統的電影敘事模式相比，帶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和特色。他打破恒定的思維定勢，用零散、分解的電影片段和電影鏡頭表現光怪陸離的世界，這種創新的敘事模式給觀眾帶來全新的視覺享受，顛覆觀眾對傳統電影的認識，同時在觀眾心目中構建屬于王家衛的電影世界。但是，在王家衛的電影中，過于碎片化和意識流的表現方式讓他的電影變得難以理解，許多觀眾反應看不懂。比如描繪未來世界的《2046》，很多觀眾表示看的一頭霧水。王家衛拍攝《一代宗師》，首先在內容和題材上選擇了大多數觀眾更能接受的，其次也運用了大量的獨白來完成主線的理性敘事，將眾多碎片化的內容連接在一起，王家衛也在為觀眾和市場讓步，做出一些妥協。

2.后現代敘事理論的完善

在后現代語境下，碎片化是后現代電影最鮮明的特點，王家衛電影的模式實際上也可以看做是后現代主義電影對后現代敘事的一次次探索與完善。“后現代主義電影以體驗與游戲的文化姿態，在美學上張揚的也是一種異于傳統電影美學體系的后美學，這又具體表現在后現代主義電影主題意蘊、文化意蘊、風格意蘊和語言意蘊上”[3]。王家衛的電影無論從敘事還是美學角度都是鮮明的后現代主義風格，但是這些又不能與傳統的敘事模式相割裂，后現代敘事理論的不斷完善同時也是對傳統敘事模式的反思。

碎片化雖然是后現代主義電影的標志，但是對后現代主義電影的理解不能僅停留于此，碎片化不等于后現代主義電影。如果只用碎片化來分析電影，就很難從整體上理解電影。王家衛的電影“形散而神不散”，王家衛并不是只注重局部，他的“碎片化”的敘事是始終統一在一個核心中的。如《一代宗師》中雖然描述刻畫了眾多人物，但電影以葉問和宮二為核心，在后來上映的3D版本里刪除了宮二和一線天在火車上相遇的戲份，那場相遇本就不可理解，因為人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都無從解釋，刪掉了這場戲，等于是成全了葉問和宮二感情的“唯一性”，兩人之間自佛山相遇再到香港重逢，一直沒有外人介入，戰火與流離，時間與仇恨，都沒能讓兩人忘了彼此，這種感情更容易讓人動容。

綜上所述，王家衛電影獨特的“碎片化”風格成為他個人電影的標識，這種后現代主義的表現方式和鮮明的個人風格使電影藝術實現多元化發展。電影市場需要更多像王家衛這樣的電影人，需要更多像《一代宗師》這樣經過認真打磨的藝術精品。

參考文獻：

[1] （英）約翰·伯格.戴行鉞譯.觀看之道[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2] （美）伊哈布·哈桑.后現代主義轉折.王潮主編.后現代主義的突破[M].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1996.

[3] 王春平.建構與重塑狂歡與形變——后現代主義電影美學意蘊研究（上）[J].藝海，20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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