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亂風口上的南非祖魯王

倪濤 鄭心儀

南非有“彩虹之國”的美譽，各族裔和平相處。但如今，不斷蔓延的排外騷亂，讓“彩虹”失去了奪目的光彩。今年3月底開始，從海濱城市德班，到夸祖魯—納塔爾省首府彼得馬里茨堡，再到最大城市約翰內斯堡，外國人遭到暴力攻擊，商店被洗劫一空，中國僑民商鋪也被波及。截至4月20日，騷亂已至少造成8人死亡，數千僑民流離失所。

有輿論認為，南非排外騷亂來勢洶洶，祖魯族人的傳統領袖、祖魯王古德維爾·茲維利蒂尼的演講是導火索。3月20日，他在回答民眾“移民導致街道骯臟、犯罪率上升”等抱怨時說：“移民應該拿起行李離開南非。”這話推動了原本已有的排外情緒。

祖魯人的精神領袖

祖魯族是南非人口最多的族群，約有1100萬人口，主要居住在夸祖魯-納塔爾省等地。19世紀初，祖魯酋長沙卡統一諸部，建立了祖魯王國，成為第一任祖魯王。

祖魯王是祖魯人的象征與代表。在當代南非，祖魯王不再握有世俗王權，但負責本族的文化和宗教事務。南非憲法也保護祖魯王室的權利，省政府有專門處理祖魯王室事務的機構，國家每年還向王室撥款約5000萬蘭特（約合2570萬元人民幣）。

現年67歲的古德維爾是第八任祖魯王，已在位44年。他出生于夸祖魯-納塔爾省的農戈馬，是當時的祖魯王塞浦路斯的長子。他從小就接受祖魯傳統風俗的系統教育，大學畢業后回到王宮，繼續接受如何做君主的訓練，1971年正式繼位。

成為祖魯王，意味著古德維爾背負起團結族人和繼承傳統的責任。但隨著時代的變遷，祖魯人的許多傳統正在消失。古德維爾把慶典活動看做維系民族認同的紐帶。從1984年開始，每逢9月第一個周末，他都會在王宮舉辦傳統的“蘆葦節”慶典。祖魯少女身穿民族傳統服飾，載歌載舞，向他獻上象征力量的蘆葦。有人說古德維爾是在選妃，但他表示：“這場面讓我們觸碰到祖魯人的歷史，也讓我們感受到祖魯人的團結。我為我的子民們感到驕傲。”

古德維爾還將每年9月設定為文化遺產保護月，并紀念首任祖魯王沙卡的誕辰。他經常出訪，對外宣傳祖魯的傳統文化，使祖魯傳統節慶吸引了不少國外游客。

曾和省長叔叔斗法

祖魯王既不是政府官員，也不屬于任何黨派，而是政府的“顧問”，負責傾聽民意。但古德維爾并不甘心只當典禮儀式上的“象征人物”，而是喜歡參與統治。年輕時，他就為此曾與時任省長的因卡特自由黨領導人布特萊奇發生矛盾。

布特萊奇是古德維爾的叔叔，但在權力面前，親屬也算不上什么了。1975年，布特萊奇指控古德維爾插手政治，要求他在離開部落統治區域時必須得到政府批準。1979年，布特萊奇又指控古德維爾與外國政府密謀插手省長任免。此后，省政府限制祖魯王的權力，削減王室薪水。古德維爾否認指控，兩人矛盾加劇。到1980年，布特萊奇甚至下令禁止古德維爾在沒有政府部門同意的情況下接受媒體采訪。

1992年7月，在新南非建立前夕，非洲人國民大會（非國大）領袖曼德拉主張在新政府中保留祖魯王的王室地位，而因卡特自由黨為爭取祖魯地區最大程度的自治，則抵制大選。雖然最后因卡特自由黨選擇了妥協，但仍站在執政黨非國大的對立面。

新南非建立后，古德維爾向非國大靠近。時任南非總統曼德拉也嘗試繞開因卡特自由黨，直接與祖魯王進行有關祖魯族人的談判。曼德拉還將女兒嫁給了古德維爾的妻弟，使得兩人關系更近。

1994年9月，古德維爾宣布解除布特萊奇的王室首席顧問之職。外界盛傳古德維爾將找人取代布特萊奇當省長，兩人的緊張關系達到了頂點。當古德維爾的發言人接受電視采訪時，布特萊奇強硬地打斷了節目的錄制，以武力相威脅。此事引起輿論嘩然。曼德拉要求布特萊奇道歉。此后，古德維爾和布特萊奇的關系得到緩和。

是“說錯”還是“譯錯”

在祖魯人眼中，古德維爾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聽命于他的酋長多達300余人。很多祖魯人會坦率表達對南非總統祖馬的不滿，但提到祖魯王則始終充滿尊敬。不過，在南非國內，古德維爾則是個有爭議的人物。他堅持祖魯族一夫多妻的傳統，迎娶了6位王妃。2012年12月，他要求議會增加撥款，為他最年輕的王后瑪菲建造新的宮殿。夸祖魯-納塔爾省貧困人口眾多，古德維爾奢侈的生活方式不時遭到非議。

古德維爾常常因為“大嘴”而失言。2012年1月，在出席一個慶典時，他稱同性戀“極壞”。這引起了南非人權協會的強烈不滿，總統祖馬也譴責了他的發言。隨后，祖魯王室發表聲明，稱祖魯王的發言被“譯錯”了，他并沒有指責同性戀，只是陳述對南非道德淪喪傾向的擔憂。

這次，外界指責古德維爾發言不當引發排外騷亂，他也用同一理由否認。他辯稱因為自己發言時用的是祖魯語，在翻譯過程中講話“被歪曲了”。他表示，他的原意是鼓勵人們和貧困作斗爭，努力耕田種糧，不要使農田荒蕪。“無論是什么國籍，人們都應相互包容，不應該相互攻擊。”

對古德維爾的辯解，外界將信將疑。夸祖魯-納塔爾大學教授恩古班表示，很多民眾早就想鬧事，這次古德維爾的話，剛好讓他們抓住了一個機會。但他也說，騷亂的責任不應由祖魯王一人承擔。

專家解讀，南非發生騷亂的深層原因是經濟不景氣和高失業率。2014年，南非GDP增速僅1.2%，失業率高達28%，青年失業率更高達38%。貧富懸殊，大量失業，這都是產生排外因素的根源。一些反對派力量煽動不滿情緒，向執政黨施加壓力。來自周邊國家的外籍勞工則成了替罪羊。

4月19日，南非政府表示，該國排外騷亂已被基本控制，重災區德班和約翰內斯堡的局勢基本穩定。也許是受到外界壓力，4月20日，古德維爾在德班組織族人集會，譴責攻擊外來移民的行為，并表示南非是個和平的國家，不允許暴力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