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電影市場中了IP毒

郭小婷

坊間有關最會省錢的香港電影制片人的傳言，一直圍繞著施南生這樣資歷豐富、資源大把的人物。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港片、到新世紀早期的中港合拍片，再到如今泛區域化的華語電影，施南生為大量影片擔任過制片人、出品人、監制等職，致力于為華語電影人的創作、制作、推廣工作“碼局”、“鋪路”。

一個電影的“局”與“路”，除包括爭取投資成本、搭建主創班底、尋找合作伙伴外，聯絡拍攝場景、開發衍生內容、宣傳、發行、銷售版權等一系列工作都在其中。一切似乎都與經驗、人脈相關，但在施南生的概念里，她將科學合理的工作流程、嚴格控制的資金預算，以及周密的合同條文視為每一個成功項目的必要條件。關于這一點，她認為恰好是急速發展的內地電影市場亟待解決的問題關鍵。

記者見到施南生時，她一襲黑白相間利落裝扮，干練的短發，自信地表達，沒有遮掩，毫不諱言，著實會讓人產生一種將項目交給她、什么都無需贅言的印象。此番出任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評委，施南生頗有感觸，“第一屆我來過，當時作為評委會主席的吳貽弓導演邀請徐克導演當評委，之后也常和很多朋友一起來，推進一些項目。”作為制片人，施南生格外看重參賽影片的“導演能力、劇本和制作的水平”，“在娛樂之余應該讓生命發生一些變化。”這樣的標準，同樣適用于她主推的項目。

首先，是即將于今年8月上映的《三城記》，這部由香港導演張婉婷執導，羅啟銳監制，二人聯合編劇的愛情片早在10年前就已籌備。盡管因《玻璃之城》《歲月神偷》等片備受好評、獲獎無數，但這對香港金牌搭檔的《三城記》還是因投資問題擱置數年。也許正如施南生所說“每個電影都有自己的生命”，一次張、羅二人喝茶時巧遇施南生，施南生饒有興趣地讀完了《三城記》的劇本，決定幫助項目啟動。她將劇本推薦給華誼兄弟的王中磊，最終使該項目獲得了10倍于當年《歲月神偷》的投資。王中磊在該片發布會上強調，“《三城記》能夠順利完成拍攝，施南生亦功不可沒”。

施南生回憶，她“看劇本是在2013年3月，因為做公司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左挪右挪，搬來搬去，終于這部影片能夠在2013年年底開拍”，當她得知導演張婉婷最期待的演員是劉青云和湯唯后，就幫助協調，“演員找好了又找美術，制片找好了又找副導演”。最終由她和羅啟銳聯合擔任監制，同時完成投資人王中磊的“能省就省一點”的任務。施南生“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證制作、保證場面，但是沒有超支”，她還向記者強調，如果一個好電影預算不足，她完全可以不收錢，“不收錢的情況其實已經不止一次”。

另一個項目是《西游降魔篇2》（以下簡稱《西游2》）。施南生透露，周星馳和徐克雖相識多年，但并未真正合作過，面對周星馳主動邀約，作為徐克固定制片人搭檔的施南生很清楚“周星馳腦中所想的《西游2》肯定不是徐克腦中所想的”，但是“周星馳的基因，加上徐克的培育”，她認為可以嘗試看看“兩位聰明的大導演互相尊重、保持專業合作起來的效果”。目前，《西游2》在劇本層面已經基本溝通完成，即將在今年內開始拍攝制作，周星馳和施南生將作為監制，徐克則兼任導演和監制工作。

《綜藝報》：你如何評價當今內地的電影市場？

施南生： 中國電影現在發展這么快，肯定不可能全是對的，里面可能含有很多不健康的元素。我們關注華語電影這么多年，希望內地市場交的學費越少越好，學習的時間越短越好。中國電影這十二三年超速發展，所以很多方面都不夠專業，幕前幕后都缺人。但另一方面，又可以看到現場拍攝人員越來越多，根本不好控制。比如一個美術指導帶兩個助理，通常情況下一個很專業，一個只能算湊合，但湊合的那個人可能又要帶兩個助理，使現場拍攝都能達到600人了，效率卻不高。

過去的極端是在十幾年前，拍中港合拍片時，我們強調簽合同，明確劇本是誰的、DVD和電視版權是誰的，投資方只擁有拍攝權，因為外國人在購買版權時需要看清楚所有的資產擁有者。而那時我剛來內地，很多人覺得簽約沒有必要，只會簽一個交片的必須文件。但是現在又走了另一個極端，不管做什么都講IP ，甚至電影的導演要出一本作品集的時候，也需要我去跟劇作者談IP的問題，大家像中了IP的毒，什么IP都要。

此外，目前內地市場的后期制作、剪輯預告片已經逐步轉好，但電影劇本還是困難，宣發形式也比較沉悶，缺乏創新。

《綜藝報》：你如何評價當今香港電影和香港電影人在國際上的影響力？

施南生：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香港電影最輝煌的時候，當時在全世界的DVD商店，都可以在貨架上找到香港電影，而且都是按導演作品分類的，比如徐克、許鞍華、林嶺東等都各有一個專門的夾子。當時香港電影的海外市場收入占總收入的40%，但后來有個時期香港做了一大堆爛片被市場拋棄了，再要引起關注和好感很不容易。不過昆汀·塔倫蒂諾曾在戛納電影節講到，“做電影一定要懂得怎么‘制作明星，無論是幕前還是幕后，所以香港電影還是有希望的”。很多韓國導演告訴我，他們當時也是受到香港電影的影響后才去學導演的。當年韓國那邊的中學生都穿著《英雄本色》里的長大衣，嘴里咬著牙簽；《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賢就是他們的女神；林青霞去韓國的場面簡直大到難以置信。但是現在完全顛倒過來了，我們的年輕人正像當年那樣追捧韓星。

《綜藝報》：你現在還致力于推廣香港本土的電影文化嗎？

施南生： 我從來都是推動華語電影的，沒有說只做香港電影。其實香港電影市場人才缺乏，早年確實被貼上過“香港電影”的標簽，但那時香港電影用的也都是臺灣、馬來西亞的演員，以及不同地區的幕后制作團隊。我很幸運地經歷了華語電影最輝煌的兩個時期——一個是中國香港電影時期，一個是現在的中國電影時期。電影的軟實力很強，我希望華語電影能走出去，讓更多的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