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美)杰尼·著萊奇塔

二五二年，克拉肯被解凍后蘇醒過來。

格雷姆·克拉肯正在死去。他覺得劇烈的頭痛填滿了全世界所有的空間，年輕醫生的話很難進入他逐漸喪失的意識。

“我贊成您的決定。將來的某個時候，醫學發展到人們學會醫治許多疾病，其中包括醫治骨髓癌時，您給我們留下的錢將用來為您解凍，使您復活，并把您的病治好。您，五十歲，將重新生活……”

夜間格雷姆·克拉肯去世了。他的遺體被安置在相當于液態氖溫度的低溫墓地的一個密封集裝箱內，一直保存到醫生規定的時候。

他夢見自己浸沒在溫暖的大海里，接著，夢漸漸地消失，海水的蔚藍色也漸漸地褪色，而海水本身則變成一片蒙蒙白霧，他不想醒來，然而霧變得越來越涼爽，于是他睜開了眼睛。格雷姆·克拉肯看見一間放置著儀表和器械的病房，這些儀表和器械都帶有五顏六色的指示器。他還看見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老年人。

“哈！”那人說道?？礃幼铀s摸80歲，稀疏的白發和一張皺紋很深的面孔。

“早晨好！”格雷姆·克拉肯仔細地瞧了瞧，驚呼道：“醫生?。∈悄?？”

“對，克拉肯先生，您的記憶力很好?！?/p>

“您戴著一對耳環？”

“這不是耳環，而是收音機?！?/p>

“為什么？”

“我好收聽娛樂廣播節目。立體聲。”

“怎么開關呢？”

“用舌頭彈出響聲……今天天氣非常好。”

格雷姆·克拉肯順著醫生身旁望了望窗口：“對，好像是這樣。順便說一句，天氣已經能夠預先選定了吧？”

“嘗試了一個時期，但后來就不行了。”

“大概不一致的選定太多了吧？”

“嗯。”

突然窗子上的玻璃像塵土一樣地散落，病房里變得亮了些。

“這是怎么啦？戰爭？”

“戰爭已經消除，這只不過是窗子臟了?，F在窗子不用人擦洗，而只需要換?！?/p>

新的玻璃從窗框下面自動滑上，替換了原來的玻璃。

“現在是多少年？”

“二五二年?！?/p>

“我在低溫墓地納涼已經相當久了……我的財產情況您知道不？” 格雷姆·克拉肯繼續詳細打聽，“還留下什么呢？”

“全部財產都用在如您所說的‘納涼上了。您的曾孫們拒絕繼續支付這筆費用，所以最近十年來是我在照料您，我也為您的復活付了錢。”

“啊，我非常感謝您，阿比斯醫生，我對您感激萬分！我將開創一番事業，掙錢，向您償還欠賬……”

“我毫不懷疑……您會還賬……并且很快就……”

“謝謝您的信任，醫生，我的骨髓癌怎么樣了？你們學會治療骨髓癌了吧？”

“當然，采用注射療法——就這樣?！?/p>

“往骨髓里注射？”

“是往肌肉里注射?！?/p>

“哈哈……這么回事……就是說你們給我治療好了？”

“還沒來得及?！?/p>

“您知道，我已經不痛了。”解凍的人用胳臂肘支撐著稍微抬起身子，搖搖頭。

老頭著急起來。

“我強烈要求您，克拉肯先生……請您小心謹慎——在換心臟……之前……您需要絕對安靜。就定在今天晚上?！?/p>

“什么？換心臟？”大吃一驚的格雷姆·克拉肯往后仰靠在枕頭上了，“怎么？我的……心臟……有點……”

阿比斯把頭搖了幾下，慢慢地，手捂著胸口站起來，轉過身去。

“不是您的，而是我的……”

（選自《感動中學生微型小說全集》，九州出版社）

品 讀

2015年9月18日媒體報道，61歲的重慶市知名兒童文學女作家杜虹因胰腺癌去世后赴美國冷凍遺體，期待50年后“復活”。顯然，這為美國作家杰尼·著萊奇塔在這篇小說中講述的“解凍”情況提供了現實的可能性。然而，這畢竟是未來之事，因而，這篇小說最大的寫作手法就是虛寫，以虛諷實，虛實結合。

克拉肯因為有錢獲得了幾十年后新生的機會，可錢用完后他的子孫們拒絕付錢，眼看希望即將破滅，此時，阿比斯醫生伸出了援手，最終使克拉肯圓夢成功。我們都以為好結局來了，可情節突變，原來阿比斯救人僅僅為了自己的私欲，頓時讓人大跌眼鏡。結尾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是的，這就是現實之“實”，不管我們的物質文明發展得多么高大上，不管科學進步得何等上好佳，但人的品質依然停留在過去的層面。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因為真正需要“蘇醒”的不僅僅是我們的軀體，更是我們的人性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