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政放權，先拿“官太多”開刀

“養了人就要管事啊！”

作為改革關鍵之年的2015年，改革要取得突破、展示含金量，關鍵何在？關鍵在人。改革進展緩慢是因為官員不作為，要打破僵局當然也必須從人的因素入手。

李克強總理在3月25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強調：“近兩年我們在‘放權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但‘簡政的力度還不夠，而且養的人也太多。養了人就要管事啊！有些時候，一些人在政府該出手的地方‘不作為，而在不該出手的地方又總是‘手癢癢，管不住！”此言可謂抓住了改革的“七寸”。

在政府主導型增長模式驅動下，政府規模出現了無序膨脹。中紀委原副書記劉錫榮在2012年兩會上感慨：“建國60多年了，至今還沒有編制法，干部超編和公務員超編嚴重，給億萬人民加上額外負擔。四年前全國公務員是600萬人，現在已增加到1000萬人。老百姓再勤勞，也養不起這么多官啊！”政府規模太大表現在：

第一，五級政府。目前中國擁有中央、省（直轄市）、市、縣、鄉鎮五級政府，不僅不符合現代社會三級政府的普遍規律，也偏離了中國自秦代以來的“朝廷、知府、縣”的三級體制。特別是地級市的設立沒有憲法依據，依據僅是中央一文件。作為夾心層的地級市無實際存在價值，“以文件落實文件，以會議貫徹會議”，純屬冗余。

第二，各級政府職能部門嚴重冗余。中國各級政府的職能部門設置，基本采取自上而下的簡單復制，而不考慮其經濟社會效益的合理性。例如，縣一級政府完全沒有必要設“地震局”、“氣象局”，此類機構在一個市甚至一個省設置一個就夠了。

第三，政府部門人浮于事，超編、“吃空餉”的現象比比皆是。其手段五花八門，如長期不上班卻照領工資的“曠工餉”、“病假餉”;虛報人數多領工資的“冒名餉”等。2014年河北清理5.5萬人，四川清理清退2.8萬人，河南清理1.5萬人，吉林清理8600余人……僅四省就有10萬余“吃空餉”者現形，可謂觸目驚心。海南省現任副省長5人，省政府副秘書長卻有11人;北京市現任副市長8人，而市政府副秘書長達16人;寧波市現任副市長7人，市政府副秘書長也有16人。

膨脹的隊伍，任性的權力

由于官員隊伍龐大臃腫，這也制約了官員“高薪養廉”的空間。在官員工資水平較低的現實環境下，通過設租、尋租獲取灰色收入成為“官場常態”。在缺乏有效法治的情況下，權力之手變成了“到處亂摸的手”，“審批的萬里長征”就是權力無序膨脹的惡果。曾任體改辦副主任的李劍閣在2012年公開直言：“這幾年政府強化監管，我個人覺得已經到了不能理解、不能容忍的程度。”

權力與腐敗成正比。根據研究，2011年灰色收入為6.2萬億元，約占當年GDP的12%。最近兩年的反腐風暴所揭露的驚人“貪腐景象”也生動驗證了這一點：國家能源局煤炭司副司長魏鵬遠家中查出上億現金、燒壞四臺點鈔機，劉志軍房產374套、人民幣超8億;徐財厚家藏1噸多現金，財物堆積十幾輛卡車;“科級干部”北戴河供水總公司馬超群家藏現金1.2億、黃金37公斤……

膨脹的公務員隊伍、任性的權力，不僅導致了高昂的制度運行成本，更成為推進改革的首要障礙。為了守護自己的“權力”，官員必定使出渾身解數，不作為、拖延、應付、假改革，“門好進了、臉好看了，就是不辦事”。這并非一個道德問題，而是個體理性。

早在2014年3月，李克強就指出，“有些地方確實出現了‘為官不為的現象，‘不求過得硬，只求過得去。這不就是尸位素餐嗎？在座的各部委，你們各自的責任履行了沒有？……希望我們的一些同志，不要貪戀手里那點小小的權力，阻礙政府工作的大目標。那樣做得不償失！”2015年初李克強再次提出：“對尸位素餐、碌碌無為的干部，堅決采取組織措施”。

以“人員精簡”推動“簡政放權”

應該認識到，在不減少公務員人數的情況下，不僅改革難以推動，而且容易出現反復。一有機會，各種審批又會“變幻名目”卷土重來。例如，一些地方就出現了以“備案”的名義進行“變相審批”的情形。

當前在中央強大的改革意志面前，公務員隊伍已經出現了“松動”跡象。據報道：2014年全年，證監會約有30名處級以上干部離職，目前正在辦理離職手續的也不下20人。

但僅僅離職還不夠，我們需要的是裁撤崗位，否則人員依然無法精簡，改革亦難以深入。筆者建議：1、根據簡政放權的進展，在“取消審批權”的同時“撤銷”相應的職能部門與編制，以“拆廟”的方式防止和尚回來;2、各部委在提出“簡政放權”方案的同時，必須提出對應的機構和人員裁撤方案;3、對被“精簡”的公務員，可以按照級別、工作年限等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4、在可能出現的公務員“下海”浪潮中，應嚴格執行回避制度、冷卻制度，防止形成新一輪的“官商結合”。

改革關鍵之年，需要抓住改革的關鍵。面對利益固化的格局，我們不能指望官員們的覺悟。相反，應把“機構和人員精簡”與“簡政放權”相配套、相銜接。當然，裁減公務員是一個高難度動作。但正如李克強所言，“（改革）確實很疼，而且在加深，面還會擴大。因為簡政放權是政府的自我革命，削權是要觸動利益的，它不是剪指甲，是割腕，忍痛也得下刀”。

20世紀80年代，鄧小平力推百萬大裁軍，成為軍隊現代化的轉折點。如今，嚴重臃腫的官僚體系，不僅讓社會不堪重負，更成為改革的巨大阻力，也讓高薪養廉無從談起。指望在不大幅度減少官員人數情況下，實現簡政放權，是自欺欺人的。痛下決心，實現公務員隊伍“大瘦身”，中國經濟、社會面貌將為之煥然一新！

（財新網 2015.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