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移動窩案：三高管被判死緩，合作伙伴攜款叛逃

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簡稱“中國移動”），于2000年4月20日成立，是一家基于GSM，TD-SCDMA和TD-LTE制式網絡的移動通信運營商。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是根據國家關于電信體制改革的部署和要求，在原中國電信移動通信資產總體剝離的基礎上組建的國有骨干企業。2000年5月16日正式掛牌。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全資擁有中國移動（香港）集團有限公司，由其控股的中國移動有限公司在國內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香港特別行政區設立全資子公司，并在香港和紐約上市。

2010年是中國移動的多事之秋，短短半年，這家全球用戶最多、最賺錢的電信運營商，已有多位高層因涉嫌腐敗而落馬，繼湖北移動原副總經理林東華、中國移動原黨組書記張春江、人力資源部原總經理施萬中之后，無線音樂基地總經理李向東以及四川移動總經理李華，也相繼被調查。2011年5月22日，涉案的中移動數據部副總馬力牽出超過60名涉案人或案件知情人。這些人廣泛分布于政府、運營商、增值業務廠商，乃至更多層面。

一連串的腐敗案，暴露了中國移動監管機制存在的漏洞。對分公司充分放權的管理模式，雖然帶來了發展活力，但各省級分公司領導人長期擁權自重、占地為王，卻也為權力尋租提供了絕佳的環境。然而，公開的案件或許只是冰山一角，中國移動乃至整個電信行業的反腐之路還很漫長。

移動高官紛紛落馬，三人被判死緩

2009年7月21日，湖北省在省紀檢監察工作會議上宣布，中國移動湖北分公司副總經理林東華因涉嫌嚴重違紀，正在被“雙規”，接受組織調查。

2010年4月22日上午，備受社會各界關注的林東華嚴重違紀違法案在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三號庭開庭審理。

消息人士透露，林東華被調查，與中國移動湖北公司有很大關系。林東華擔任湖北移動副總期間曾先后歷經兩任“掌門人”主政，在湖北移動資歷深，分管公司多個核心部門，涉嫌收受移動通信設備供貨單位巨額賄賂。

林東華在《悔過書》中寫道：“在很多人心目中，手中攫有權力的我，猶如一棵搖錢樹。只要靠近并搖動我這棵樹，就會得到樹上掉下的金幣。而靠近我最管用的辦法就是投其所好，我喜歡攝影，他們就送我高檔攝影器材和攝影模特。這些年來，我身邊圍滿了權力尋租之人，他們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不擇手段，以金錢美色為炮彈對我狂轟濫炸，終于撼動了我這棵樹。”

2009年12月25日，中國移動原副總裁、黨組書記.中移動公司“二把手”張春江，因“嚴重違規”被中紀委雙規。

2011年7月22日，河北省滄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張春江受賄案作出一審判決，認定張春江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經滄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查明，1994年至2009年，張春江在擔任遼寧省郵電管理局副局長、中國網絡通信集團公司總經理、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黨組書記、副總經理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在承攬業務、追要欠款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北京銥鏑電訊技術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宋世存、北京陽光加信廣告公司董事長楊蕊寧及其丈夫張銳給予的款物共計折合人民幣746萬余元。案發后，贓款贓物已全部追繳。

就在張春江被一審判處死緩的前兩個月，中移動總公司人力資源部原總經理施萬中受賄案走完了司法程序，終審被判死緩。

施萬中出生于1960年，2002年調任中移動集團安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2009年4月，調任中移動集團人力資源部總經理，并任黨組成員，時年49歲，前途一片光明。時隔僅8個月，2009年1 2月下旬，施萬中在深圳開會時因涉嫌收受西門子公司賄賂被河南檢察院帶走調查，這個電信業內的“明星”就此隕落。

2010年6月25日，四川移動多位高管被通知前往省政府開會，但在最終返回的人中，卻缺少了四川移動總經理李華的身影。201 0年9月，李華被正式刑拘。

2011年8月29日下午，四川省攀枝花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李華涉嫌犯受賄罪一案進行公開開庭審理，并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李華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攀枝花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李華自2000年至2010年，在擔任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四川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的10年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后40余次收受毛節琦、張銳、謝燕群、劉峙宏、朱俊偉等人多次賄賂，財物折合共計近1648萬元。李華“落馬”的導火索，與2009年底張春江案發牽出的張銳有關。

1998年，張銳經張春江介紹認識了李華。隨后，張銳旗下主要從事數據支撐業務的兩家公司成為四川移動數據部的主要合作伙伴，張銳從中獲得巨大收益。

10年來，李華也從張銳處獲得了足夠的回報。司法判決認定，李華接受張銳房產、手表、美元等賄賂財物總計達205.6676萬元。

增值業務巨頭李向東“折戟”

作為中國移動無線音樂基地的奠基人，李向東攻讀過美國布法羅大學商學院EMBA，曾獲中國移動勞動模范等榮譽稱號。他身邊的人稱其腦子好使，有膽略和氣魄。這在傳統國企最為難得，因為這類企業的領導很多都有一種暮氣——不愿去冒風險，事情能推就推。

李向東被業界公認為中國無線音樂“第一人”。早在2003年，李向東在韓國考察期間就發現當地手機彩鈴業務非常成功，就積極向四川移動申請開展這項業務。經過積極爭取，2005年4月，四川移動擊敗了北京、上海和廣東等兄弟公司，最終被中移動確立為無線音樂類產品創新基地。次年3月，四川移動無線音樂產品運營中心正式掛牌，李向東兼任運營中心總經理。

無線音樂基地為中國移動用戶提供音樂下載、音樂共享、音樂傳播、音樂交流等一站式音樂消費及娛樂服務。此舉不僅是中國移動業務開發和商業應用模式的重大嘗試，更對其向“移動信息專家”轉型具有戰略意義，它意味著中國移動可以借此將唱片公司、SP（增值服務提供商）、手機廠商籠絡在自己周圍，構建一個強大的無線音樂產業鏈。

無線音樂基地成立僅1年，其門戶網站的流量就超過了國內A8、九天等專業音樂網站。不到4年，便發展成為中國最大的正版音樂庫。當時，全國有98%的新曲選擇在這一平臺首發，在線歌曲點擊量來自于此。

2009年，無線音樂更成了中國移動增值業務的主要收入來源，僅次于短信業務，這項業務全網收入超過了220億元，相當于中國移動全年收入的4.2%。

無線音樂基地大獲成功，在中國移動內部廣受好評。

李向東是無線音樂基地主要操盤手之一，通過跟春晚合作等手段，他領導的中移動無線音樂業務站穩業界“大哥”地位。但是，問題就出在無線音樂基地高度集權的運作模式上。由于是最終面向用戶的分銷商和收費渠道，誰的內容和業務將進入其通路，都將由中移動數據部說了算。對CP（增值內容提供商）和SP而言，如果沒有李向東的批準，就無法進入移動音樂增值這個鏈條。

與此同時，中移動內部缺少制衡機制，因此存在著極大的尋租空間。外界猜測，李向東的斂財途徑最有可能是通過與CP、SP合作取得，如成立影子公司（自己注冊公司參與移動的業務），或者在審批中收取相關CP、SP的好處，以及在給CP、SP的分成中提取回扣返點等。

一位SP人士說，為了接近李向東，SP們想盡辦法，聽說李向東喜歡網球，就學網球送網球拍。后來李向東開始打高爾夫，SP們又爭先恐后地學高爾夫送高爾夫球桿。據當地人士透露，李向東僅豪車就有兩部：一部奔馳S級W12，一輛路虎攬勝。此外，他還有一輛價值逾80萬元的雷克薩斯SUV，平時由其親友駕駛。

2010年3月24日，國家審計署進駐位于成都高升橋的四川移動集團，并約見四川移動數據部總經理、中國無線音樂基地運營中心總經理李向東等人談話。次日，李向東在給秘書留下掩蓋行蹤的短信后神秘消失。原來，3月25日晚，李向東已攜數億元巨款連夜出逃，坊間傳言，李向東攜帶的人民幣（3.4億至4.5億元，有說4億至6億元）相當于單個地市級電信運營商一年的收入。

“事實上，很多人都認為李向東一定會出事，并且在等待他什么時候出事。”一位當地人士說，無線音樂基地令權力高度集中，卻缺少足夠的監管，即使不是李向東，也很難避免同樣的事件出現。一些熟悉李向東的人認為，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無線音樂基地令李向東春風得意，但也令李向東“一個人掌控一個行業”，最終在巨大誘惑下走入深淵。

企業反腐勢在必行

中國移動的問題高管都有個共同特征——有十分耀眼的個人業績，都曾是各自疆域里獨當一面的驍將。

1999年，中國移動從中國電信中剝離出來時，除了不成熟的網絡外，幾乎沒有獲得多少資產。但到2009年，中國移動營業額達4521億元，凈利潤達1152億元，移動用戶5.22億，基站總數超過46萬個。

中國移動的高速成長，與集團公司的充分放權不無關系，上級對下級的支持和信賴，調動了各省級分公司的積極性。近幾年來，每開展一項新業務，中國移動便會挑選條件適合的省份先試點，待條件成熟再推廣至全國。

談及一連串腐敗事件，電信研究院一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表示，正是中國移動給了各省級移動分公司充分的自主權，以致它們權力膨脹。雖然整個集團擁有較為完善的管理體系，但對地方公司仍然很難做出有效監控。

不僅中國移動，壟斷國企也大抵如此。地方高層任職時間長，在當地根基穩固，人脈關系盤根錯節，擁有極大的權力。李向東、李華、施萬中、林東華這些人，幾乎都是如此。

為防止地方大員擁權自重，中移動作出了相應的輪調制度，盡量削弱地方高層手中的權力。

其實，輪崗制度在中國移動并不新鮮，王建宙2004年底調入中國移動時，就對北京、廣東、浙江、云南等地進行了換崗調整。這種做法效果是不言而喻的，確實起到了防微杜漸的作用。但真正執行過程中卻遇到不少困難，很難在全國推廣。

輪崗雖然可以一時緩解權力過于集中的局面，卻很難從根本上革除腐敗。因為輪崗不僅僅是為了遏制“地方勢力”權力膨脹，更要考慮到“適才適用”的原則，不能簡單地為輪崗而輪崗，要考慮天時地利人和各方面因素，否則對公司的發展極為不利。

這些年來，中國移動的反腐從未間斷過，各地分公司也有專門的人負責這項工作。陜西移動就設有黨組織、紀檢組，公司的職能機構設有監察室，紀檢組與監察室合署辦公，負責黨員干部的宣傳教育、紀律檢查、行政監察以及招投標監督、商務談判活動的監督等工作。類似陜西移動的舉措，雖然對大部分員工有監督作用，卻很難威懾到高層，因為這項工作本身就是由高層出面主持。

所以，中國移動要想再次實現跨越式發展，抵制腐敗和加強管理，成為無法繞過的一道坎。

實際上，腐敗問題不僅發生在中國移動身上，其他兩家運營商也是如此。在電信業內，運營商處于價值鏈的上游，電信設備采購金額巨大，老總級別的人物重權在握，很難保證“不濕鞋”。由此看來，反腐光有“風暴”還不夠，還必須經歷一場運行機制上的革命，沒有這個約束，就難免會出現更多的“李向東”們。

（據《檢察風云》《lT時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