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魔術廚娘”

陳嬌嬌

婆婆只有小學文化，在縣里的郊區包了幾塊菜地，日子過得不錯。因為我身體不好，所以她從縣里趕來照顧我。起初，我還不太樂意，覺得只有小學文化的婆婆做的飯菜一定不好吃。哪知道，幾天下來，我發現她簡直像魔術師。那段時間，我不需要到超市大包小包地買菜，卻吃得豐富多彩。

比如說，頭天晚上，我們吃雞蛋番茄面條，剩下一小碗，我習慣性地要倒掉，婆婆一把奪了碗，說：“別倒，我明天早上吃！”第二天早上，我問她：“那碗剩面呢？讓我吃吧。”婆婆卻指指鍋里：“在這兒！”我睜大眼睛一看，卻只看見一鍋連湯飯，里面放了綠綠的豌豆尖，頭天剩的面條摻在里面！婆婆說，這種飯叫“螞蟻爬樹”。我嘗了幾口，很快吃到了里面煮的幾粒花生、幾片豆干、幾絲胡蘿卜，軟硬適度，鮮香可口。兒子本來很挑食，現在卻對這飯情有獨鐘，吃得津津有味。

婆婆讓我想起童話故事書上的魔術師，用盤子裝些面粉、白糖、水，揮動魔法棒，“嘣”！蛋糕就做成了。

婆婆來我家時，帶了幾株長在山坡上的野秋蒜，還有一種野菜，家鄉土話叫“折耳根”的。她把折耳根洗凈，切碎，撒糖淋上醋和麻油，做成糖醋折耳根。 又用紅油、花椒、豆瓣、香油、鹽拌了野秋蒜，吃起來，有一種清香，回味悠長。婆婆采這些草，說是吃了對身體好，助消化、提口味，兒子的飯量真的大增了。

婆婆帶來幾節蓮藕，樣子有些怪。我看著直發愁，不知怎么做，就偷偷地拿著一節找到樓下的老太太。老太太說這是良種藕，燉不爛，不好吃。我更愁了，我們都不太愛吃藕，婆婆卻說她有妙招。

“找粉條來。”婆婆發出指示。我皺皺眉頭：“我家好久不吃這樣東西了。”我翻箱倒柜，終于在柜子最底下發現一些粉條的碎末，早該扔的東西，炒菜不能用，短得夾不住。

婆婆用淘米水泡粉條，將藕剁碎了，用水煮一下，拌上肉末、油、鹽、花椒、茴香，打成餡。她又張羅著發面，把面揪成團，搟成一個個圓形，包了餡，捏成菜包子。束之高閣幾年的平底鍋，被婆婆用鋼絲球刷擦亮。半個小時后，婆婆用這些材料和平底鍋煎了一鍋鍋焦黃生煎包，吃得我滿口流油！那煮蓮藕的水也沒有倒掉，婆婆說，喝了好通便！我連著喝了兩天，虛火真的剎住了，渾身通泰。

吃完了生煎包，婆婆又用剩下的餡變出了貼餅子，放了許久的大南瓜，也被她炸成了金絲南瓜餅、南瓜條……婆婆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家里放著這么多現成的東西，哪還用買菜呢？”

是的，在婆婆手里，家里可吃的東西太多了：老土豆、細木耳、干香菌、胡蘿卜、洋蔥……這些我久置不用的東西，原都是可以吃的，它們和那一袋袋小麥粉、大米、小米等，風云際會，變出盤盤美味佳肴。這使我想起童年里父親講的故事，皇帝落難在叫花子手里吃到了美味——珍珠瑪瑙湯、紅豆翡翠飯。他們認為民間才有真正的美味，讓人眼花繚亂，大快朵頤。其實那些美食的原料，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碎豌豆、碎玉米，或是半截子胡蘿卜。

想來，做飯就如同寫文章，運用智慧，最簡單的東西也能變出令人回味無窮的作品來。在高手那里，尋常的面粉菜蔬，樸素的文字，卻令食之、品之者甘之如飴，回味無窮。

布衣暖暖菜根香，婆婆的魔法廚藝讓我更加戀家，更愛這老百姓的平凡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