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配音演員現身說法：孫儷為何不獻聲？

趙靜

正在熱播的《羋月傳》，即便網絡評分不高，但在收視上幾乎占據當下電視劇市場的半壁江山。而電視劇的熱播，讓該劇的幕后團隊也成為熱議焦點。

從《羋月傳》播出第1集，就有觀眾發現，首位登場亮相的人物商鞅，聲音就讓人耳熟。記者發現，在《羋月傳》中為商鞅配音的演員是北京人藝演員嚴燕生，而他正是電視劇《甄嬛傳》中為蘇培盛配音的演員。除了“蘇培盛”穿越成“商鞅”，為劉濤飾演的羋姝配音的演員張艾，曾為《甄嬛傳》中蔡少芬飾演的宜修皇后配音。不少觀眾笑說，看《羋月傳》每每聽到劉濤的聲音，就能想到蔡少芬的那句經典臺詞“臣妾做不到啊”。

當然，還有以“她就是孫儷的聲音”為關鍵詞的配音演員季冠霖成為熱搜榜關鍵詞。至此，一直以為《甄嬛傳》中是孫儷的原聲的眾人，都紛紛感嘆季冠霖的聲音真是太像孫儷了。

與過去不同，如今的配音業，“用聲音把自己隱藏起來”是衡量一名配音演員好壞的標準之一，季冠霖就對記者說，“當我配得特別好時，觀眾會覺得是演員的原聲;一旦讓觀眾聽出是配音的，那就說明配得很差。”除了隱藏自己的要求，現在電視劇片尾很少會幫配音演員署名，這也成為配音演員很難進入大眾視野的重要原因之一。

記者分別采訪已經成立配音工作室的專業配音木成、從業30年的資深配音張偉和擁有開掛聲線的季冠霖，帶大家了解配音演員的世界。

配音演員要把自己藏起來（一號）

訪問人：季冠霖（甄嬛、羋月配音）

季冠霖：“娘娘”背后的女人

“甄嬛”“小龍女”“東方不敗”“小喬”“潘金蓮”，甚至《變形金剛》中的米卡拉、《阿凡達》中的奈蒂莉，這些影視角色之間有個神奇的關聯，她們其實都是一個人的聲音，這就是配音演員季冠霖。有制片人曾透露，她配完一部劇拿到六位數也不算多，但這算是電視劇電影配音演員中最貴的了。

入行配音，先練4000集

出身京劇世家的季冠霖畢業于天津師范大學播音主持專業。上大學時誤打誤撞進入播音行業，畢業后到北京做起配音工作。可能不少人都覺得，只要嗓音好、普通話標準就能當配音演員，實際卻并非如此簡單。季冠霖說，“入行前在家對著電視練，再把電視聲音關掉練，如果沒有2000～4000集的訓練量，應該說你不會配音的。雖然這個行業的大門是對每一個人敞開的，但沒人會給你一天的時間去錄1000遍來錄好，情緒對不對、嘴型能不能對上，這個行業是有控制地去表達情緒，這就是說的悟性。”

跟演員相比，配音演員不存在吃“青春飯”。但對季冠霖來說，長期配音，時間一長很容易被大家聽膩。因此就需要不停地去學習和嘗試改變聲線。比如在給林志玲配《赤壁》中的小喬一角時，就盡量往林志玲的聲線靠。季冠霖說：“觀眾沒有聽出演員是配音，把自己隱藏起來，那才是讓我感到幸福的事。”

無人喝彩，只有“通過”和“重錄”

“當我配得特別好，觀眾會覺得是同期演員的原聲;一旦讓觀眾聽出是配音的，那就說明配得很差。在配音行業里，每個人都必須要有強大的內心，因為工作進行時是沒有表揚的，只有‘重錄和‘通過。”季冠霖說。

大多數觀眾都沒有聽出《甄嬛傳》里孫儷是用的配音，因為季冠霖在為“甄嬛”配音時，模仿了孫儷的聲音特點。實際上，在配音業，“用聲音把自己隱藏起來”是衡量一名配音演員好壞的標準之一，而這個標準第一條就是是否像原聲。

和孫儷第二次合作就是《羋月傳》。因為上一次的合作，孫儷這次并未提出更多的要求。不過，在配音之前，孫儷和季冠霖有過交流，孫儷依然表示，她其實特別想自己配音，“孫儷的這種認真、對這個角色的負責，也使得我必須要盡最大的能力把這個角色錄好。雖然她自己沒有錄，會感到比較遺憾，但我希望播出的時候，因為我的聲音，使她沒有那么大的遺憾。”

結束《羋月傳》的配音后，季冠霖并未和孫儷再有溝通，也不知道孫儷的評價。在季冠霖看來，作為配音演員需要有強大的內心，因為工作進行時是沒有表揚的，“就像《甄嬛傳》觀眾反饋說還不錯，我才知道原來我配得還可以，但是當時配的時候，沒有人說你配得還不錯。”

羋月和甄嬛有太多不同

在季冠霖看來，羋月和甄嬛有太多不同，自己的配音上也會有不同表現。季冠霖說，甄嬛很隱忍，比較知書達理，而羋月則多了一些霸氣。羋月在后期當上皇太后把持朝政時的霸氣也讓季冠霖在配音上特別崩潰，“演員演的感覺就是近乎瘋狂的狀態，配的時候，你也要基本做到這種感覺。所以會有那種暴喊的感覺，狂喘氣，喊得挺瘋狂的。”

孫儷曾經抱怨過，自己專門訓練了臺詞，最后沒有用上，導演還是請配音演員來配音，這讓自己特別遺憾。而導演鄭曉龍說孫儷畢竟沒有經過專門的臺詞訓練，有些地方達不到最佳效果，對此，季冠霖說：“從拍甄嬛到現在，我覺得孫儷臺詞非常好。她的前期表演絕對是值得肯定的。我是職業的配音演員，配音演員就是每天專職在配音棚里，對著電視機、對著畫面、對著話筒去還原。”

配音行業良莠不齊

訪問人：張偉（知名配音演員、配音導演，有30年配音工作經驗，代表作包括《少年包青天》系列、《夏家三千金》《愛情自由天意》《后宮·甄嬛傳》）

張偉

張偉與配音演員、配音導演廖菁是夫妻檔。他們最早是為央視一套的“名著名片欣賞”等欄目中播出的外國經典影片任導演和配音工作。

張偉 廖青夫婦

將“各位將軍、各位軍師”念成“各位將軍、各位僵尸”，把“小的飛馬攔溪打探”說成了“小的在萊茵河一帶”……張偉無奈地說，這種情況他也遇見過，部分樣片中演員的臺詞的確不過硬，“這樣不僅口型對不上，節奏、情感都跟不上”。

當然，胡亂背詞或缺漏臺詞并非業內主流。張偉回憶說，《甄嬛傳》的前期臺詞表演非常到位，給后期配音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其實大部分演員都很珍惜自己，把臺詞亂背一氣的現象還是極少數，“大家都是刻苦才走到今天的，主流的演員都還是認真敬業的”。

配音報酬依然看的是技術

配音演員的薪酬待遇，外界一直眾說紛紜。有說法稱，一集電視劇的報酬大致是300～500元，收入只比普通白領略高。但也有消息稱，部分走紅的配音演員可以喊出天價。

而張偉則認為，配音陣容不大有票房或收視號召力，配音演員不像明星那樣高收入也是正常的。“觀眾會因為明星去買票，但會為了某個配音演員而買票或看電視嗎？”他同樣認為，提高自己的能力、做出好口碑才是最重要的。“做得好自然會有人來找，如果你只是三線的水平，人家怎么可能給你一線的錢？”

哭腔是不過關的，要的是真效果

“現在配音應該是更重視情感和心靈上的東西。”在張偉看來，如今的影視劇配音，不能單純以口型是不是正確等標準判斷好壞，而要看演員是否真正從心理和情感都貼合角色。所以，絕不存在配哭戲只能用哭腔的說法。廖菁好幾次就因為感情太投入，在片場流淚，“雖然當時鼻子堵住了不通氣，不能錄下一場戲，要歇好長時間，但這就是要這種投入”。

說著，張偉還回憶起了第一次與“甄嬛”的配音季冠霖合作時的情景。當時，季冠霖所配角色是一個目睹父親被槍殺的女兒，她因悲傷過度不斷哭泣。“原片哭得非常慘，所以她配第一遍下來我覺得還不夠。仔細一聽，小季哭聲的高低和原片是一樣的。這說明她非常用心，希望能哭得和原片一樣。我說咱們再來一次，不要管原片的高低，你就投入地哭。結果效果就相當好，非常到位。”

干配音，能掙多少錢？

訪問人：木成（SOHO配音人，網絡SOHO生活站長，《木成講故事》播講人）

他入行配音工作多年，算得上資深，歷經周折成立了自己的配音工作室，正在穩步發展。

像木成這樣自己開工作室的，基本有配音相關工作來找，大多數都會接。

配音有多種，地位并不高

配音工作主要分為專題類（企業介紹、風景介紹、文化歷史節目解說等）;宣傳片軟廣告類（flash、真人短篇、服營廳視頻、政府衛生與安全教育動畫等）;影視動漫類（純角色表演配音）;課件類（企業培訓、工作流程什么的，篇幅極長，單位價格最低）;游戲類（按句收費，主要是游戲里的NPC）;還有其他類，比如少兒讀物（嚴格要求普通話和語速，主要和出版社合作比較靠譜的這種，價格大概在30～50元1分鐘），還有一些比如微電影、惡搞配音，也是比較好的收入來源;還有個聲音需求是有聲小說、故事之類的，應用范圍不高，價格基本可以忽略不記，比如成品每小時40元，他自己都感嘆，天哪，這比苦力更苦……

計費方式五花八門

計費方式并不像很多網傳都是統一的，雖然普遍價格比較低，但有的也看腕兒。不過，北京的配音價格是分檔次的，而上海是按行規的。

而就配音分類來說，廣告配音最賺錢，朗誦表演類的最藝術，專題類的最穩定，課件和播講類的價格最低，動畫片和電視劇都是論集計算費用，而電影是論每部來計算酬勞（比如分主角配角等）。一般情況的稿子，都是按分鐘記錄成品價格，如每分鐘50元（這個價格是一般網上中介價格，他們報給客戶可能是150～200元吧）。就拿北京來做參考的話，類似孫悅斌、李易、任志宏等這種大咖級別，一個廣告30秒的大概得幾萬元起步，而上海則是1000到1200元一條（電視廣告）。木成說：“我比較了解的是動畫這個行業，一般情況下，杭州、上海、深圳，每集10分鐘的動畫大概是150元每集起步，20分鐘動畫大概300元一集。還有要說的是極其個別的配音公司或者人（北京市場比較多），有按字或者秒計算費用的，計算的公式五花八門。”

合作也有多種，被騙是常態

有些客戶是在本地包棚子（這種客戶需要額外負責棚費，優點是可以現場監督修改），有的客戶是工作室外包（比如網上合作的方式）。“這種我比較熟悉，主要一個是配音中介公司，一個是直接合作的工作室，這種情況下配音員經驗水平要求高，修改要非常少，成功率高，然后設備過硬就可以了，也有為了廉價找的那種……”

如果得到了一個工作，雙方都在本地是當面結算或者簽協議，網上就逐漸演變成一種約定俗成的流程。“比如我們合作是先試音（比如加噪音，只錄一點點試聽），然后試音通過先結款。或者提出要求成品，錄好成品后，必須先結款，然后款到成品到的方式。當然也有使用各種手段拿了成品不給錢的，這種受騙我經歷過幾次。”

國產劇為什么需要配音？（一級）

據了解，目前配音行業嚴重青黃不接，有悟性的配音演員越來越少，由于收入少，難成名，少有年輕人愿意進入這個行當。目前年輕點的主要是影視專業、配音專業大學生，稍微年長一點的都是有著本職工作的兼職配音員，他們多以電臺DJ、電視臺主持人為主，很少有年輕人愿意進入這個行當。但很多群眾反映，聽演員自己說臺詞不好嗎？不要后期錄音不行嗎？就算配音演員有那么多苦楚，觀眾也想聽原聲，但后期錄音還是必須的。

A 現場拍攝噪音大

這邊是敲鑼打鼓的舊式婚禮，那邊是槍炮隆隆的戰場，遠處還有不少游客喧囂的聲音……這就是在橫店等影視基地里拍攝的劇組每天面對的聲音環境。因此，不少導演和演員向記者表示，無法收音就是因為拍攝現場過于嘈雜。“在這種拍攝環境下，根本沒辦法收同期聲，十幾個劇組同期都在開工，怎么收？”

相比之下，現代戲的同期收聲條件則要好得多。舉例說，如果古裝戲中出現了汽車喇叭聲，那是絕對不可以的，但如果是在現代戲中，哪怕是角色之間對話時突然有一些嘈雜聲，也容易被觀眾理解為是平常的現實環境。

B 改劇本或再創作

即便是在電視劇拍成后，按照導演的意見進行臺詞上的修改與再創作，也是頗為常見的。這些修改的臺詞，往往需要配音完成。另外，有些電視劇拍成樣片送審后，需要根據廣電總局的意見進行修改。這類修改，小則只有幾處，大則傷筋動骨，人名、劇情都要重新改過。此時再想找演員回爐重拍，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通過配音重新制作。

比如，2002年的陳凱歌監制的《呂布與貂蟬》，在審查時被認為戲說歷史人物，劇中角色人名以及劇名被要求全部修改。于正的《王的女人》，也因為涉及楚漢歷史被要求修改。劇中呂雉改名“呂樂”，項羽改名“云狂”，部分已經完成的配音都要從頭改過。

C 演員缺檔期或條件不符

演員缺檔期為自己配音，也是不少電視劇選擇配音的重要原因。而不少業內人士則認為，與其為協調演員檔期焦頭爛額，還不如直接請專業配音演員來得方便，有些大牌加一天的價，可能就抵得上請配音了。

另外，如果演員自身的語言條件不適合，劇組也會考慮使用配音。比如熱播劇《回家的誘惑》，它雖是同期聲收錄條件較好的現代戲，但秋瓷炫、李彩樺兩位女主角一個說韓語一個說粵語，普通話都不過關，只得使用配音。而男主角遲帥則因為說話帶東北腔，和角色時尚的感覺略有差距，才選擇了配音。

D 劇組趕工省預算

選擇配音而非同期聲，往往還有劇組預算上的考慮。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一般后期配音的周期比較快，一天就能完成兩到三集，比同期收聲效率要高出很多。所以一部戲是用配音還是同期聲，早在籌備之初就要確定。

另外，有時配音效果不盡如人意，也和劇組的 “省預算”有關。有些劇組一到后期就開始“哭窮”，要求配音方面降低預算，甚至主動提出讓一個人多配幾個人。還有些劇組為了趕工，曾提出“十天配幾十集戲”的“不可能的任務”，讓配音演員們哭笑不得，“沒法保證質量，不如不做，不能因為你趕工，就把我們自己也趕進去了”。

請給配音員同樣的喝彩？

就目前所了解的行業其它內容來說，配音領域在體制內要看所處的平臺，如果身處央視、國家話劇院這樣的大平臺，就算體制內的收入不高，接受商業合作的收入也是不低的，1分鐘幾萬很正常。只是這種最頂級的配音員通常對題材比較挑剔，出去接受商業合作的機會不多。而其他普通配音機構的配音員，類似木成這種，就這樣艱難地活著，在商業和藝術夾縫里尋找自己的生存空間。至于普通的民間配音愛好者，更多的是出于對這門藝術的熱愛，即使寶木中陽、小夏這種網絡上知名度很高的配音員，在現實中以此為生也是很艱難的事情。

說到底，配音是一門居于幕后的藝術，注定不能在臺前獲得很多榮耀和物質利益。所以，各位在看到各種配音作品的時候，也請記住演職員表上他們的名字，對他們的努力給予最普通的認可和喝彩，畢竟，他們也是創造生動角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