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的100天

張軍霞

我喜歡吃水果，尤其對柿子情有獨鐘。

母親家住平房，有一處小小的院落。那年春天，父親去趕集，帶回來了一棵柿子樹苗，種在了墻角。母親笑著說：“等這棵樹結(jié)了柿子，讓丫頭吃個夠。”可是，第一年，這棵樹只開花，根本沒有結(jié)果。第二年，唯一結(jié)的一個果實，沒等到成熟，就被風(fēng)吹落了。

第三年，柿子終于掛滿了枝頭，母親卻嘆息著對我說：“好不容易結(jié)了柿子，你卻吃不成了。”那時，我懷孕，預(yù)產(chǎn)期在9月中旬，柿子要到10月才能成熟。母親說，柿子屬于寒涼的水果，產(chǎn)婦必須在生下嬰兒100天之后才能吃它。

9月，我如愿成為幸福的媽媽，枝頭的柿子開始變得紅彤彤了。怎么樣才能將柿子保存的時間長久一些，成了母親非常關(guān)心的一件事，每逢家里有人來串門，她就會詢問。有人說，長在樹上好一些，也有人說，摘下來好一些。母親不知誰說的話更有道理，就讓父親搬著梯子，把柿子摘下來一半兒，將另一半兒留在樹上。

漸漸地，留在樹上的柿子也熟透了，開始往下掉。母親無奈地說：“不知這些柿子能不能再保存兩個月？”父親將所有的柿子都摘了下來，母親小心地將它們放到紙箱里，又搬到陰涼的廂房里。

有時候，我會到廂房去看看，發(fā)現(xiàn)母親特意將青柿子和紅柿子分開擺放，柿子的蒂朝下，墻角擺放著幾個紙箱，每個紙箱里只放一層柿子。母親說，這都是她向別人打聽來的辦法，據(jù)說可以讓柿子熟得慢一些。

我忍不住說：“快要饞死了，讓我先吃一個吧！”母親嚴(yán)肅地說：“不行，一時解了饞，將來落下啥毛病怎么辦？坐月子必須忌口。”我又說：“沒關(guān)系，我上網(wǎng)查過了，都說產(chǎn)婦可以吃柿子。”

母親說：“你這樣說倒提醒了我，快上網(wǎng)查一查，柿子怎么樣熟得慢。”我拗不過母親，只好打開電腦，嘩啦啦出來的答案幾乎全是咨詢柿子如何催熟的。母親十分掃興，轉(zhuǎn)身去了廂房，對著那堆柿子挑挑揀揀起來。

出了滿月，我就抱著孩子回自己家了，關(guān)于柿子的事情，也就漸漸被我丟到了腦后。一天早晨，我還在睡夢中，門鈴響了，我起來一看，只見母親抱著兩個紙箱，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她看見我就笑了：“今天寶寶滿100天，你也能吃柿子了。”

我打開紙箱，看到原本圓潤的柿子，都已經(jīng)變了形，一個個軟塌塌的，表皮也皺巴巴的，沒有了半點兒光澤。年近七旬的母親，因為一口氣爬了七層樓而淌下了汗水。她低頭看著柿子，十分惋惜地說：“我想盡了辦法，柿子還是變得這么丑了。”

是啊，母親精心保存了100天的柿子，是我看到過的最丑的柿子。我拿起一個，撕掉變皺的外皮，小心地吮吸著。

柿子卻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