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菡 劉彬
摘 要:基于翻譯學中的讀者研究,闡釋讀者關照的外宣翻譯理念;同時,以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的官方英譯為例,結合翻譯語篇所體現的政治分寸、文化差異、邏輯層次、行文節奏,分析其面向譯文讀者的翻譯特點,望為外宣翻譯工作提供些許借鑒。
關鍵詞:外宣翻譯;政府工作報告;讀者接受度
中圖分類號:G1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9-0135-03
引言
外宣翻譯指把大量有關中國的各種信息從漢語翻譯成外文,通過圖書、期刊、報紙、廣播、電視、互聯網等媒體以及國際會議,對外發表和傳播[1]。此類文本多具有通俗性,且面向普通外籍人士。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程度不斷加深,外宣翻譯已成為讓世界認識中國,使中國融入世界的重要途徑。每年都有不計其數的漢語資料被翻譯成英文,在世界范圍內廣泛流傳。然而,我國的外宣翻譯一直面臨著重“宣”輕“外”的窘境,缺乏讀者研究,對外宣傳效果不盡如人意。在2013的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國家主席習近平也提出“要精心做好對外宣傳工作,創新對外宣傳方式,著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2]的指導要求。作為重要的政治文獻,政府工作報告的譯文能否被外國讀者接受直接關系到的中國的國際形象。本文以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及新華網授權發布的官方英文譯本為語料,從翻譯學宏觀理論及漢英雙語微觀對比的視角研究如何提升外宣翻譯的讀者接受度。
一、翻譯學中的讀者研究
20世紀中期以前,翻譯學理論的研究重點多集中于文本研究及譯者的經驗與素質。60年代末,尤金.奈達在《翻譯的理論與實踐》(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一書中正式提出“動態對等”理論,即“譯文讀者對譯入語的反應程度大體上與原語讀者一樣”[3]。該理論強調衡量翻譯質量的標準在于對等的讀者反映,而非對等的語言形式,成為翻譯學史上的一大里程碑。隨后,國內學者范仲英提出的“讀者感受論”、許淵沖先生的“三之論”等也都以讀者反映作為翻譯評價標準,與“動態對等”理論有異曲同工之處。
隨后,紐馬克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礎上,將原文文本分為表達功能(expressive function)、信息功能(informative fun-
ction)、呼喚功能(evocative function)三類,譯者應根據不同的文本類型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才能較好服務于讀者。其中,表達功能文本旨在傳達情感,呼喚功能文本亦具有號召性和渲染力,翻譯時都不能忽略其特有的語言結構、形式和內容同樣重要;信息性文本則以有效傳達文本內容為目標,譯者應站在譯入者的文化背景和理解角度下,為譯文接受者在獲取信息時消除障礙[4]。
80年代后,認知語言學家斯佩爾和威爾遜創立了“關聯理論(Relevance Theory)”,認為人的認知以“最大關聯(max-
imal relevance)”為準則,即用最小的處理努力獲得最大的語境效果,而語言交際則以“最佳關聯(optimal relevance)”為取向,即用有效的處理努力獲得足夠的語境效果[5]。因此,譯者應為譯文讀者提供盡可能多的語境知識,并讓譯文讀者盡可能少地付出推理努力達到預期的理解。
讀者反映決定了外宣翻譯工作的成敗。以政府工作報告為代表的外宣文本普遍在于描述客觀事實,屬于典型的信息類文本,其翻譯策略應不同于注重文體和創造性的文學翻譯。因此,為體現原文的信息功能,翻譯時應以讀者為中心,以交際為目的,在原語與譯文間尋求動態對等。譯者須掌握原文作者與譯文讀者的認知環境差異,建立兩者的最佳關聯,準確、簡明、流暢地向譯文讀者傳遞信息。
二、外宣翻譯中的讀者關照
2004年,時任中國翻譯協會副會長的黃友義在長期相關工作經驗的基礎上提出了外宣翻譯“三貼近”原則,即“貼近中國發展的實際”、“貼近國外受眾對中國信息的需求”、“貼近國外受眾的思維習慣”[1]。中國政府每年一度的《政府工作報告》是由國家領導人向全國人民匯報過去一年政府工作進展及部署來年工作安排的政府公文,涵蓋了中國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多方面內容,是對中國一年來的國情國策及重大事件的全面梳理。其來源和內容無疑是貼近中國發展的實際,并能貼近國外受眾對中國信息的需求。因此,貼近國外受眾的思維習慣便成為其翻譯任務的重心。影響中外受眾思維習慣差異的因素主要包括政治分寸、文化差異、邏輯層次、行文節奏。
(一)政治分寸
外宣翻譯多具有顯性或隱性的政治色彩。例如《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的“海洋權益”一詞未被譯為“sea power”或“sea right”,因為這樣的譯文往往會被英文讀者僅理解為領海權。實際上海洋權益不僅包括領海權,還會涉及國家一切與海洋相關的政治、經濟、安全、科學、文化等諸多方面利益,所以翻譯為“maritime rights and interests”更能全面體現詞條的政治內涵。
為力求政治保險,政府工作報告的翻譯往往需咬文嚼字、力求對應,但并不意味著“望文生譯”。例如“全軍和武警部隊展現出新的風貌和戰斗力水平”這句話被譯為“the armed forces and armed police force now are full of new vigor and have enhanced their capabilities”。其中“戰斗力水平”未被譯為“fighting capacity”或“combat effectiveness”,僅用“capabilities”一詞強調全軍和武警部隊的實戰運用綜合素質,而省略了對“戰斗”一詞的翻譯。實際上中國國防的提升并沒有通過真正的戰爭來體現,如果突出翻譯“戰斗”一詞反而容易在英文讀者心中留下中國好戰的印象,這是不符合實際的。只有譯者具備高度的政治覺悟和豐富的政治知識,才能準確、全面地把握措辭中的政治信息,讓譯文讀者客觀認識并易于接受中國文化及國情國策。
(二)文化差異
《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包含了大量中國特色詞匯,而巨大的中西文化差異往往導致其英文對應詞條的空缺。因此,譯者需從外國讀者的語言習慣及文化心理出發,不拘泥于表層文字的翻譯。例如“留守兒童”一詞容易按字面意思被譯為“stay-at-home children”。但根據《牛津英語詞典》,英文中“stay-at-home”作為合成形容詞往往用于描述不常外出或不工作而留在家中操持家務的人。政府工作報告中“留守兒童”的完整翻譯為“children who are left behind in rural villages by rural migrant workers working in cities”。可見,只有充分考慮目標讀者的文化語境,才不會造成翻譯上的誤解。實現外宣翻譯的“動態對等”常需進行補償增譯,使交際雙方互明。
即便對于同一詞的翻譯,在不同的語境及搭配中其含義也不盡相同。例如看到“精神”一詞,略懂英語的中國人便會把“spirit”作為其直接對應的英文詞條。但英文中的“spirit”與漢語中的“精神”一詞在外延上存在差異,“spirit”往往會讓英語母語使用者聯想到“靈魂”,“信仰”及“生命力”等概念。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精神”一詞的理解與翻譯則需打破這種刻板印象。譬如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精神文明建設(cultural and ethical progress)”針對“物質文明建設”而言,強調要豐富人民的文化生活,提高道德素質。如果翻譯成“spiritual progress”,英文讀者很容易產生有關宗教的聯想,這是不恰當的;另外,“十八大精神(guidelines of the Eighteenth National Party Congress)”本質上是體現會議的指導原則,翻譯成“guideline”比“spirit”更貼切。可見,對于真正成功翻譯而言,熟悉兩種文化甚至比掌握兩種語言更為重要,因為詞語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義[6]。
(三)邏輯層次
就語篇結構而言,英漢兩種語言存在明顯差異。漢語句子特點是“以意統形”,因而漢語的句法特征是意合(parataxis),強調邏輯關聯與意義關聯而不在意詞語之間和句際之間的形式銜接。英語句子的特點是強調形式和功能,因而英語的句法特征是形合(hypotaxis)。句子成分之間的關系要求用形式標記表明[7]。下文為三個句子組成的一個語段:
1)過去一年,困難比預料的多,結果比預想的好。(In the last year,we met more difficulties but delivered a better performance than expected.)
2)經濟社會發展既有量的擴大,又有質的提升,為今后奠定了基礎。(The economy and society developed both quantitatively and qualitatively,thus laying a good foundation for future development.)
3)這將鼓舞我們砥礪前行,不斷創造新的輝煌。(The-
se achievements encourage us to forge ahead and make further
progress.)
以上英譯文中的黑體詞是補充的連詞和代詞,它們昭示了譯文邏輯,體現了英語“形合”的特點。這些詞在漢語語篇中有時可有可無,但在英語語篇中卻必不可少。例如第一個漢語句子表面上看來是兩個并列結構的分句,其實深層的邏輯語法是轉折關系,所以在英譯的過程中需補充連詞“but”,才符合英文讀者的閱讀習慣。此外,根據例句中的斜體詞也不難看出英文句子更傾向于“化靜為動”,通過一系列簡明動作形象地梳理語篇邏輯層次。
漢語表述的政府工作報告長句較多且句型單一、一逗到底,語篇的邏輯層次在表層語言形式上經常沒有明顯體現。漢語句子普遍較少使用邏輯關聯詞行使語法功能,甚至句子省略主語都不影響理解。英譯時,譯者需要補充隱性的邏輯結構,有時甚至還需通過信息重組來化解漢語語篇中的“流水句”,以提高英文讀者的接受度。
(四)行文節奏
對于政府工作報告而言,其英語譯文往往最初是以會議口譯的形式傳達,所以譯文節奏感也是影響讀者接受度的重要因素。就句式而言,政府工作報告的漢語原文經常以羅列祈使句和四字結構增強行文的節奏感,例如:
4)加強建設法治政府、創新政府、廉潔政府,增強政府執行力和公信力,努力為人民提供優質高效服務。
(We should)speed up the building of a law-based,innovative and clean government,enhance its credibility and law-enforcement capability,and strive to provide high-quality and efficient services to the people.
與漢語不同,英譯文將原文的三個“政府”合并翻譯,也主要是從節奏感考慮。如果與漢語硬性對照,直接翻譯為“building of a law-based government,innovative government and clean government”,則不但未能達到反復的修辭效果,還會使逗號處的停頓略顯突兀。因此,通過省略的方式可以避免拖沓的結構破壞整個英文長句的流暢度,同時也保障了譯文中三個分句的平衡感。
再者,節奏感還體現于譯文音韻的律動。例如“四風”一詞被譯為“formalism,bureaucracy,hedonism and extravagance”,一方面充分詮釋了詞條內容,另一方面在措辭上還根據這四個多音節單詞的尾韻/sm/、/si/、/sm/、/s/進行了錯落有致的組合,讀起來朗朗上口。再例如下面這個句子:
5)所有公務員要以人民利益至上,廉潔奉公,勤勉盡責,真正當好人民公仆。
All public servants must put people's interests first and perform their duties honestly,diligently and faithfully.
結尾處“honestly”、“diligently”、“faithfully”三個副詞的使用不僅表義到位,還簡化了句子結構;通過連續押韻,恰到好處地強調了“廉潔”、“勤勉”、“真正”的態度。行文節奏是語言意義與語言形式的結合之處。當翻譯融入句式、停頓及音律之中,便形成了譯文節奏感。可見,把握譯文節奏感是增強目標讀者接受度的一大突破口。
三、結語
外宣翻譯難度大,影響廣。漢英兩種語言本身存在天壤之別,且原文和譯文的受眾不同,內外有別。因此,只有注重讀者研究才能真正實現外宣翻譯的目的。《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的英譯文本在處理政治分寸、文化差異、邏輯層次及行文節奏上充分考慮了英文讀者的反應,把握了傳播中國聲音與讀者接受度之間的平衡。
外宣材料在翻譯時需盡可能貼近原語,但并不意味著追求雙語文字的表層結構對應。由于外宣翻譯的傳播效果建立在譯文讀者理解的基礎之上,譯者應該準確把握讀者的認知能力和閱讀期待。在翻譯實踐中,可以靈活運用換、刪、補、調等變譯策略提高讀者接受度。總之,譯者不僅要精通雙語,還需加強目標語讀者的思維習慣研究,加強原語和目的語的對比研究,才能從根本上改進外宣翻譯質量。
參考文獻:
[1]黃友義.堅持“外宣三貼近”原則,處理好外宣翻譯中的難點問題[J].對外大傳播,2004(9):4-6.
[2]習近平: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J].黨史縱橫,2013(9):1.
[3]Nida E A,Taber C R.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 [M]. Leiden: E J Brill,1969.
[4]Newmark P 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 [M]. New York:Prentice Hall,1988.
[5]Dan Sperber,Deirdre Wilson. 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 [M]. Oxford: Basil Blackwell,1986.
[6]Nida E A. Language,Culture and Transla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3.
[7]陳宏薇,李亞丹. 新編漢英翻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