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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shù)思辨與文學想像的通達

2015-05-30 02:19:35趙毅衡譚光輝
上海文學 2015年7期
關(guān)鍵詞:小說

趙毅衡 譚光輝

譚光輝:就像我們看到的,趙老師在學術(shù)方面,付出精力最多的有三個領(lǐng)域:形式論,符號學,敘述學。但是,在學術(shù)研究之外,你還進行了很多隨筆、散文、小說的創(chuàng)作,詩歌創(chuàng)作還不大讀到。

趙毅衡:我也寫詩。我在比賽胡說八道的能力,只是想胡說得漂亮。

譚光輝:學術(shù)與創(chuàng)作這兩個領(lǐng)域,我覺得在你那里是相通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有學術(shù)思維,學術(shù)思維里面有很多文學才思的流露,這之間有統(tǒng)一。但是,畢竟我們還是看得出來兩種不同的文體和套路。學術(shù)研究就是學術(shù)研究,散文隨筆就是散文隨筆。你在這兩者之間不斷地穿梭,這兩種體驗肯定還是不一樣的。當你在這兩種模式之中穿行的時候,體驗有什么不一樣呢?

趙毅衡:很痛苦啊,非常痛苦。因為一般來說,文學批評包括文藝理論都是為文學創(chuàng)作服務(wù)的。第二文學,二手貨,被人叫成這樣不好,感覺不好。實際上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思維方式,我有時候玩玩那個東西(文學創(chuàng)作)是因為累了。說句老實話,我沒有好好做過創(chuàng)作,也沒有好好寫詩,也沒有好好寫小說,散文也是被人喊得沒辦法。現(xiàn)在《川大校報》副刊就逼了我拿出一串,叫做“趣味符號學”,每次連載一個豆腐塊。我覺得挺好玩兒的。

譚光輝:我就想問這兩種體驗有什么差別。因為既做學術(shù)又做創(chuàng)作的人其實不是太多。做學術(shù)的人可能會寫一些散文,但是他可能不會去體驗寫小說。而你在做學術(shù)之余還寫了這么多作品,兩種體驗有沒有強烈的反差?可不可以給我們描述一下?

趙毅衡:我創(chuàng)作上沒有成就。不是說我看不起創(chuàng)作,而是“女的嫁錯郎,男的入錯行”,這是一輩子倒霉的事,但是我入了這一行也就沒辦法。1970年代末的時候,大家終于可以讀書,終于可以做自己的事,在創(chuàng)作界成名還是件挺容易的事,一個短篇小說就可以成名了,《傷痕》就是一篇短篇小說。那個時候,作家這個名號如雷貫耳。但是入錯行了,那也沒辦法嘛,一定非要說我這個如何崇高,找了個最枯燥最深奧的,我沒有這個自我犧牲精神。實際上這個里面有點原因,我是“文革”之前的大學生,不管怎么說,就已經(jīng)入了一個行了,考大學選志愿實際上就是入行,一旦選了志愿,終身脫不了。而寫作的人呢,大部分“文革”中是知青。知青那一代是非常了不起的,客觀的原因,從城里下放到農(nóng)村,實際上就沒人管了,很自由。到生產(chǎn)隊里,村長要做點管制,但是不像輔導員,輔導員是知識分子管知識分子,這十年就靠自學,耽誤了整整一代的知識分子,耽誤了中國的學術(shù),耽誤了各種科學,但是培養(yǎng)了中國的一代藝術(shù)家。藝術(shù)家如何培養(yǎng),我歸結(jié)為一句話就是沒人管你,自由發(fā)展。我缺乏一個沒人管的階段,所以做不成藝術(shù)家。

譚光輝:你覺得自己入行了學術(shù)研究,創(chuàng)作是一時的興趣,但是你在1990年代寫過《寫小說這怪念頭》這篇文章,說當時有人問你為什么寫起小說來了,你幽默地回應說“你這句話應該問你為什么沒早寫小說呢”,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自己早就該寫小說了。當時你在那篇文章里有一個解釋,“學術(shù)是一個圈子,小說是一個圈子”,您非常幽默地說了一句,為什么寫小說,是“因為女詩人和女作家一般比女學者漂亮,而且都會跳舞”,這當然不是真實的原因,但是1990年代創(chuàng)作的時候究竟是什么樣的想法呢?

趙毅衡:創(chuàng)作無動機,一旦有動機就創(chuàng)作不好了,如果覺得心里癢,手癢了就動手寫吧,有人愿意登也挺好,有人愿意讀那更好。如果把創(chuàng)作真當作一回事,寫出來全是《戰(zhàn)爭與和平》,叫人難受得很,太正經(jīng)了,太當作家國大事了。

譚光輝:就是好玩?

趙毅衡:對。

譚光輝:你是不是持這樣一種觀點:創(chuàng)作是隨性為之,學術(shù)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

趙毅衡:我說過“趣味”這兩個字非常有必要。

譚光輝:你說過:“創(chuàng)作是強詞奪情,散文是強詞奪趣,論文是強詞奪理,不患情趣理,只患無強詞”。

趙毅衡:這話有點傲慢,好像我強詞一樣。經(jīng)常有人問我,你做學術(shù)是不是代表了真理?我說沒有代表真理。你問我們兩個祖師爺,索緒爾、皮爾斯,他們相當重要的就是強詞奪理,只要說出個理,自圓其說。關(guān)鍵在第二點,你有沒有很強大的邏輯語言來支持它。經(jīng)常有學生拿畢業(yè)論文來問我怎么辦,我說不患無理,患無強詞。好像跟我們追求真理這個崇高的目的有點相反,但是我覺得這是對的,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真理,我發(fā)現(xiàn)了真理,我只不過表現(xiàn)不出來。創(chuàng)作和散文都是這樣,你有這副文筆的話就能奪情、奪趣。“趣”是很重要的,淺白說就是幽默感。這個是挺難的,學術(shù)很難有幽默感。英國人就很幽默,恐怕跟英國的文化有關(guān),他們認為一個人沒有幽默感就不完整。有幽默感的話,對自己和別人不會有強烈的要求,也不是一定要改造世界,對自己也有種謙卑感,幽默是一種人身修養(yǎng),一種世界觀。

譚光輝:那理、情、趣是三個很重要的元素,你是怎么處理的這三者的關(guān)系,有理是否有趣?趣是否統(tǒng)率前兩者?

趙毅衡:這個倒不能這么說,有的哲學家寫出來的東西一點趣味也沒有。我個人覺得沒有幽默感的人很令人害怕,弄成一套挺嚇人的東西。幽默感給人緩沖的余地,不是絕對的真理,不以絕對的真理要求別人。

譚光輝:英國人不但幽默也很謙卑,跟它的經(jīng)驗主義傳統(tǒng)不知道有沒有關(guān)系。歐洲大陸的思想相對來說就硬很多,比如德國的,設(shè)計一個烏托邦,以絕對真理來要求,德國的很多思想家都有這樣一個自己的使命感,把自己弄得很崇高,很宏大的,英美的思想不是這樣的。

趙毅衡:這牽扯到了民族性。實際上南歐天主教有很大的特點,天主教教規(guī)很嚴,但有緩沖的余地,你可以懺悔,你做了出軌的事,做完了懺悔了就行,牧師職業(yè)規(guī)定,不能告訴任何人。新教的起源地是德國,上帝是在你心里,你懺悔沒用,你對自己負責,一切以心中之規(guī)為主,實際是把責任帶到自己身上,人哪有那么完美。

譚光輝:你的隨筆、散文里面有很多是對中西文化的介紹和評價,有對中國文化的批評,有對時下的批評,有對歐洲的介紹。您在歐洲待了幾十年,時間很長,能否從你個人體驗的角度,談一談中西文化之間最大的差異,有沒有突出的一個差異性?

趙毅衡:這個題目太大了,中西異同表現(xiàn)在各種方面,我想有一個相當大的問題,牽扯到文藝學的問題:想像力。我有幾個同學在做“奇幻”,直接接觸到中西文化的想像力。西方的小說、電影不斷講到未來,這個未來都不太光明,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以后怎么重新開始。《圣經(jīng)》講末世論,末世論就是啟示錄,所有的人都要受審判,哪怕你死了也要從墳墓里面起來挨審判,所謂四騎士,砍倒一些罪人,最后審判就是耶穌二次降臨。未來并不光明,所有犯的罪都要受審判。我奇怪的是中國文學中國電影不寫未來,把未來這個大時間向度剝奪了。我個人特別喜歡看凄凄慘慘的未來電影,不管是衛(wèi)星撞地球,還是全球傳染病。而中國幾乎一部未來故事都沒有,梁啟超寫《新中國未來記》,寫了四五章就寫不下去了。難道中國人沒有未來嗎?個別的小說還是有,但是這么大一個方向,沒有進入文人的眼界,沒有進入藝術(shù)表現(xiàn),沒有進入真正的哲理的思考。這很奇怪,中國人永遠在回顧過去,三皇五帝。我不太明白這個狀態(tài)能夠延續(xù)多久。

譚光輝:奇幻小說、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玄幻小說會不會對這個問題有所改變?

趙毅衡:但是你看網(wǎng)絡(luò)的玄幻小說老是像科普小說,不像科幻小說,劉慈欣做得很好,但是明顯他在模仿。中國民間宗教其實很有未來感,就是彌勒再世。如來佛是現(xiàn)在佛,燃燈佛是過去佛,彌勒佛是未來佛,彌勒佛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未來了,中國的彌勒崇拜,是一個很強勁的民間潮流,卻從來沒有進入知識分子的思考。在民間被叫做天理會、白蓮教、明教等各種變體,明朝就是從明教來的,朱元璋政權(quán)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真正從民間來的政權(quán)。這個是有條件的,第一個掌握政權(quán)的是蒙古人,第二個是下層,是儒家的宗法統(tǒng)治放松了,所以形成了明教,這是朱元璋成功的民間背景。但是一旦掌握了政權(quán),就轉(zhuǎn)入儒家。

譚光輝:你寫過一篇文章提到過中國的未來小說,叫《可怕的不對稱:中國的未來小說》,感覺你比較關(guān)注未來,2006年左右到“川師”講座,也提到未來小說。

趙毅衡:因為這牽扯到一個根本問題,我們不想未來嗎?中國人怎么不想未來呢?

譚光輝:這是一個時間向度問題。

趙毅衡:中國人一旦想未來就是我們的GDP要什么時候就怎么樣,但是文化上不想未來。文學表現(xiàn)方面,第一個是沒有謎題電影小說。像《盜夢空間》、《穆赫蘭道》。最近中國有一部電影叫做《全民目擊》,但最后還是解決了謎題。而《盜夢空間》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從古到今的一個大題材,就是未來人類要被懲罰,然后人類再得救,小說總要有個災變有個災難。這么個大題目,實際上不僅是現(xiàn)代小說電影,而且是自古以來中國文人都不愿意去努力。我等著中國哪個作家和電影家做這個事兒。不想像未來就沒有想像,過去已經(jīng)在那兒了,現(xiàn)在的中國電影只不過就穿越到過去做個妃子。

譚光輝:我曾經(jīng)到過上海的朱家角。朱家角那里樹了一個人的像,這個人叫陸士諤,陸士諤是朱家角那邊的名人。它那里有一段介紹文字,陸士諤寫了一本小說叫《新中國》,他寫這本書的時間是1910年,他預言了一百年后中國上海會開世博會,上海會有跨江的隧道,結(jié)果這些都成了現(xiàn)實。后來上海人給他樹了一個像,說他是一個偉大的預言家,因為他這本小說里面寫到了上海的未來。陸士諤預言了未來。

趙毅衡:是是是,是有這個人。晚清是個很特殊的時期,也就只有晚清。剛才我說到梁啟超,實際上晚清有一大批(作家書寫未來)。但是“五四”馬上就切斷了,這個就很奇怪。“五四”以后幾乎無未來小說,當然也有幾部,幾本不能算數(shù)。

譚光輝:科幻小說的引進和西方其他小說的引進是同步的,包括凡爾納的小說被翻譯進中國也是那個時候。

趙毅衡:那個是科普,凡爾納的小說是科普。

譚光輝:那時也有些是科幻小說,比如說有個什么《海底兩萬里》,還有個《月球殖民地》。當時魯迅還參與了這個事情,翻譯了一些科幻的東西。阿來在四川還搞了一個科幻雜志《科幻世界》,也是這方面的內(nèi)容。

趙毅衡:他們說的科幻都是科普,他實際上是想普及一些科學知識,想展望一下科學發(fā)展的未來,這個還是在科學主義當中。

譚光輝:對。但我當時還有個很奇怪的想法,是我在讀《紅旗歌謠》的時候產(chǎn)生的。《紅旗歌謠》寫母豬賽大象,玉米稈子上結(jié)好多玉米棒子,我覺得這個有幻想性質(zhì),而且幻想性質(zhì)很強。

趙毅衡:有一部電影可能是中國唯一的未來電影,叫做《十三陵水庫暢想曲》,寫店里的糖隨便拿的時代。

譚光輝:當時我大膽地想像:好像大躍進的時候有了一種轉(zhuǎn)基因的預言,那些作物非常的高產(chǎn)。所以這取決于怎么去看,如果我們拿西方那種比較大膽的未來小說去比較的時候,發(fā)覺中國的未來小說是很缺乏的,因為西方科幻小說有一種對未來的災難性的預言。

趙毅衡:我談的不是小說,我談的實際上是整個思想體系,關(guān)于未來是有一個思考的,未來經(jīng)常不是進步的,未來可以是末日審判。

譚光輝:對對對,他們有末日審判。我覺得是不是可以這樣看:在中國古代的時候,學術(shù)是累積式的,把最好的時代想像在最遠古的未來,堯舜禹時代。在“五四”之后,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共產(chǎn)主義進來之后,我們把未來設(shè)定為一個現(xiàn)實的、具體的未來。

趙毅衡:我們沒有對未來的想像。實際上民間有,而且延續(xù)了許多世紀,但是在中國思想上完全沒有表現(xiàn)。

譚光輝:趙老師你翻譯過一本小說叫做《化身博士》。為什么選擇這本小說來翻譯呢?跟剛剛的話題有沒有一個關(guān)聯(lián)性?

趙毅衡:我太喜歡翻譯小說了,所以我就不敢碰它,一碰了就會上癮的,比寫小說都容易上癮。所以人生萬般苦,有好多事喜歡做卻做不得,翻譯小說我覺得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我翻譯《化身博士》,這個牽涉到個人生活了,當時我母親生病了,癌癥,我去看她。當時又沒電視這些東西,長夜無事,我就說故事,說的就是自己看的小說的故事。《化身博士》這個故事挺好玩的,所以就講。講了我母親很高興,她說“你翻譯出來”,我就做了。后來我母親走了,沒人命令我翻譯了,我就不翻譯了,什么時候讓我退休我就好好翻譯。已經(jīng)好幾本書的翻譯在盯著我做了,合同都簽了。

譚光輝:就是說翻譯這種小說和自己的對未來小說的喜愛或者偏好是沒有關(guān)系的嗎?

趙毅衡:有關(guān)系。《化身博士》是一個典型的人格分裂的故事,而且是一個典型的符號敘述學的故事,它是一個很精彩的敘述寓言。

譚光輝:我也讀過一些你的小說,比如《妓與俠》、《開局》、《居士林的阿遼沙》。寫這些小說的時候是你正在進行敘述學研究的時候,都是1990年代,時間相隔不遠。敘述學研究和你的創(chuàng)作之間有沒有一種互動關(guān)系?

趙毅衡:恐怕是作家不需要讀理論,讀了理論恐怕寫的東西就有點兒呆了。我只是在試試能否忘了理論。寫小說要有趣,寫詩要狂,做理論的再狂也要一點一點說明清楚。我認為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不能混。

譚光輝:所以這二者之間不能互相影響?

趙毅衡:不能不能。

譚光輝:我在讀趙老師的小說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很多的敘述技巧的東西在里面。比如《開局》這個小說,敘述人稱就換了三次。

趙毅衡:那就是寫糟了。不自覺地讓理論爬進來了,我失敗了,而且讓你看出來了。

譚光輝:我能夠在你的小說里面讀到一些敘述學實驗的痕跡,我不知道這個是你的實驗呢,還是不自覺地在無意識中冒出來的?

趙毅衡:無意識無意識。這種做法不太好。

譚光輝:就是有一些匠氣了。我跟另外一個小說家,我們學校的作家何大草討論小說,他說小說就是要有匠氣,小說是有技巧的。你怎么理解這個問題?詩是肯定要靈感的,但小說是靈感占主導還是敘述技巧占了主要的部分?

趙毅衡:想像力占主導。沒有想像力就沒有任何文學創(chuàng)作,想像力跟理論沒有什么關(guān)系。

譚光輝:那么敘述者也是被想像出來的?

趙毅衡:這個就牽涉到敘述學了,那是兩碼事,這個就是“當說者被說的時候”了。這個是人大出版社出版的,人大出版社的責任編輯,最后在年終總結(jié)大會上被社長批評說,“你們?nèi)〉念}目有的太不通,這是個什么題目嘛!”當場就給批評,差一點兒記過一次。《當說者被說的時候》,故意耍了一點兒“劇透”,我不喜歡循規(guī)蹈矩的標題。

譚光輝:就這個題目,趙老師能不能給我們普及一下?

趙毅衡:就是說一個作家寫小說的時候,必須想到這個小說是怎么講出來的,創(chuàng)造一個敘述者,或是一個敘述框架。所以敘述者是被說出來的,同時他又說出整個故事的,所以這就變成一個悖論了。敘述者在敘述當中,究竟是被說出來的呢還是說別人的呢?他首先要被說,然后才能說別人,但是他的被說的痕跡是不清楚的:是說者,同時又是被說出來的。所有的虛構(gòu)都是委托敘述。一個歷史學家或者一個新聞記者,他是不能委托的,一個人坦白,他是不能委托的,作者就是敘述者。或許昨天的我是昨天的敘述者,今天翻悔了,但他不能否認昨天的是他敘述的,所以紀實性敘述不能委托敘述,作者必須自己負責任。而虛構(gòu)的一個大特點是委托敘述,我委托一個人格或者委托一個框架做敘述。在那個敘述世界當中,敘述者負責,作家不負責了。《格列佛游記》說小人國,荒唐無稽,對于作家斯威夫特來說,的確是他寫的這個荒誕無稽的故事,對于敘述者格列佛來說那是真的,這就是個委托敘述。比如現(xiàn)在我說“我來說個段子啊”,那意思是說下面說話的不是我了,我不負責任了,錢鍾書稱為“獻疑于先”。聽的人也分出一個人格來,一個聽段子的人格。

譚光輝:那這就會產(chǎn)生另一個問題,就是說敘述者為他所講的故事負責任,作者又要為這個敘述者負責任。我舉個例子,“文革”時期我們的小說家很多都被打成反動派,被打成反動派是因為“你為什么要說這么一個故事呢?”你要委托這么一個敘述者去講那么一個故事,那你就要為這個敘述者所講的故事負責任。如果我們否認這種關(guān)系的話,那么小說家作家就可以借小說來影射很多東西。

趙毅衡:法庭上叫做小說誹謗,小說誹謗是可以有的罪名。法庭首先要判決這篇文字超出小說的體裁規(guī)定性了。

譚光輝: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比如小說敘述的內(nèi)容如果與現(xiàn)實的關(guān)聯(lián)性相似性比較大,敘述者就會被認為是作者的一個代言人,敘述者和作者間的關(guān)系會靠近,靠得很近的時候就可能要為故事中的東西負責。

趙毅衡:誰判斷呢?要么是法庭,要么是……

譚光輝:讀者吧,比如普通讀者,他可能會認為這是一個真實的事件。

趙毅衡:任何人都可以做出這樣的一個判斷,這本身就是把虛構(gòu)和紀實混起來了。讀者法庭認為你這個虛構(gòu)是假的,是障眼法,沒有做到真正的虛構(gòu),因此我判斷你這個作者要負責任。

譚光輝:但是關(guān)鍵是作家在寫的時候他也是本著這么一種態(tài)度。他在反映生活,首先要體驗,體驗了生活就要真實地反映生活,他認為自己寫小說就是寫的一種真實,而且比真實更真實,他自己寫小說的時候都沒有把它當作虛構(gòu)在寫。

趙毅衡:那他自己就沒理解紀實與虛構(gòu)。

譚光輝:這就生出一個問題來,“小說到底可不可以寫實?”

趙毅衡:可以可以,那是肯定的。但是從形式上來說,小說內(nèi)容是不透明的,不直接表現(xiàn)經(jīng)驗真實。假定有經(jīng)驗真實的話,它不直接表現(xiàn),跟新聞,跟歷史有個明顯的對比。

譚光輝:新聞跟歷史,從新歷史主義的觀點來看的話也是不透明的。

趙毅衡:新歷史主義,說歷史與小說沒有區(qū)別,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有一個最簡單的考驗:南京大屠殺是虛構(gòu)的嗎?它必須是對事實負責的,不管你說李鴻章是愛國者還是賣國賊,都可以,歷史家你去寫,只要你能舉證。

譚光輝:小說不用舉證。

趙毅衡:我們要求證符號表意的“真值”,有兩種辦法,第一種是直觀,直觀經(jīng)驗,譬如我說這個杯子是白色的,直觀就是這樣的。第二種是文本間互證,比如這個杯子已經(jīng)不存在了,有人記錄了,有人舉證了。但是小說呢就不需要這個東西。實際上柳青《創(chuàng)業(yè)史》的“序言”就是在舉證,但不需要你舉證的時候舉證,就是放棄小說的特有力量。

譚光輝:所以小說的觀念是在不斷變化的,像柳青那個時代,小說的觀念就和我們現(xiàn)在的觀念就不一樣了,我們現(xiàn)在肯定更偏向于它的虛構(gòu)性。

趙毅衡:這個不能說不同時代的,柳青這種解釋實際上是混淆了紀實和虛構(gòu)的最基本的界限。

譚光輝:但是他也沒說他要用紀實的或虛構(gòu)的方法來寫作呀!

趙毅衡:問題是,你既然寫的是小說,寫了小說兩個字,那就不能是紀實了。浩然寫《金光大道》,浩然后來在“文革”當中成了大紅人了,“文革”以后被人追查,他就說我當時是受命寫作的。那么當時到底現(xiàn)實不現(xiàn)實呢?他就受命作虛構(gòu)嘛。

譚光輝:那么你怎樣描述小說這種體裁?比如說小說到底是個什么敘述?

趙毅衡:我的看法是小說是不透明的,跟現(xiàn)實隔了兩層,它是再現(xiàn)的再現(xiàn)。

譚光輝:就是說它是虛構(gòu)敘事?

趙毅衡:虛構(gòu)敘事都是再現(xiàn)的再現(xiàn)。

譚光輝:還有一個問題,從小說創(chuàng)作這個角度來看,到底是敘述方式或者說敘述者更重要呢,還是敘述出來的故事內(nèi)容更重要?還是這兩者他們是融為一體的?我們怎么理解敘述的方式跟敘述出來的內(nèi)容這兩者?我們在解讀小說的時候,應該更關(guān)注哪一點?

趙毅衡:這個是個千年老問題了,內(nèi)容不斷地在重復。《詩經(jīng)》當中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說到現(xiàn)在說五千年了,現(xiàn)在的情歌唱的還是這個內(nèi)容。陶喆的題目就清楚得不得了:《你到底是愛我還是他》。這個內(nèi)容不知道重復多少遍了。

譚光輝:你的意思是文學主要是形式在變,其實內(nèi)容沒變。還有一個問題,在你看來,中國當代的小說創(chuàng)作或者文學界的創(chuàng)作,主要存在哪些方面的問題?有哪些優(yōu)點?

趙毅衡:剛才我們談到的就涉及這些問題,剛才談到中國思想當中某些缺陷,中國現(xiàn)在的小說是如何把它設(shè)法彌補一下。電影是個公共體裁,因為電影需要投資計算成本,到最后公眾不接受就沒有第二次買賣。小說應當自由多了,想像力的發(fā)展應當首先從小說開始,頂多就挨一兩年的窮,沒什么了不起的。偏偏中國小說不斷重復自己,這個也是我挺傷心的,我覺得中國人想像力的突破應當在小說當中出現(xiàn)。現(xiàn)在很多人都不斷地在談雅和俗的“無區(qū)別境界”等等。這些東西是太淺了,整個形式的突破能夠在什么地方得到實現(xiàn)?說老實話,我還是偏向于先鋒小說。我有一個學生剛寫好一篇論文是說中國新先鋒小說,因為新先鋒小說它不需要考慮讀者,它不考慮讀者的話就自由了。那這個自由發(fā)揮到什么程度,我覺得希望很大。因為一旦小說不再像柳青那樣要向多少人負責,要向現(xiàn)實負責、要向歷史負責等等,一旦想像力充分發(fā)揮了,我想中國小說會有很大的突破的。甚至我剛才說的,中國人不想像未來,這個也會有突破。

譚光輝:你以前比較關(guān)注中國當代作家高行健,而且為高行健寫了著作,但是好像沒在國內(nèi)出版。你是不是認為他代表了中國當代文學的一種方向或者說一種可能?

趙毅衡:我不能說高行健是一個方向。高行健處理的是戲劇,戲劇是一個公眾體裁。戲劇是要演的,雖然它演的成本比電影小一點,但是他對于觀眾的要求也比較多一點。高行健的一個相當重大的突破是融禪入戲。沒有佛教,就沒有中國整個中世紀以后的書寫,中國大量想像力都是從佛教中來的。佛教中的東西為什么不能進入文人的創(chuàng)作?中國文人挺保守的。高行健把禪,把所謂超越引入了戲劇,而戲劇是最難表現(xiàn)這個東西的,戲劇比小說比詩歌甚至比電影都更難表達這個東西,因為就這么個舞臺嘛。他在這一點上做的實驗值得總結(jié)。

譚光輝:你還寫過一些作家的評論文章,有對其評價比較高的作家,一個是史鐵生一個是王小波,能不能談?wù)勥@兩位作家呢?

趙毅衡:王小波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寫作,知識分子寫作在中國來說是比較少的,我喜歡這種聰明勁兒。說句老實話,中國人搞小說的有點兒笨,王小波卻很有趣。史鐵生我欣賞他的宗教感。當然這個宗教感有點兒麻煩,我最后一次見到史鐵生的時候我說“你的宗教感還那么強烈嗎?”他說“我現(xiàn)在想的就是不要信錯了教”,還是有所挑選的意思。我覺得宗教本身沒有好壞之分,宗教狂熱分子做的事情破壞了宗教。但是宗教本身是對世俗的一種超越,我一直很欣賞超越,我不太欣賞世俗的經(jīng)驗層面上的東西。

譚光輝:最后請你談幾句對于莫言的看法。

趙毅衡:莫言的想像力豐富,實際上中國這樣的人很少。莫言被世界文壇所看中,不僅是諾獎,莫言的著作翻譯成外文的一直比較多。我想相當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想像力,他說是民間文學,我認為是民間宗教。

譚光輝:就是說莫言小說里起支撐作用的東西是民間宗教?

趙毅衡:是的,就是我說的明代之前的民間傳統(tǒng),在莫言小說中又復活了。

譚光輝:非常感謝。

(錄音整理:稅雪、唐夢曦、張茜、李慶、任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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