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檢監察機關審理黨紀政紀案件的方式,主要是由案件審理室人員根據調查組移送的調查卷宗進行審核,并單獨與違紀人員進行審理談話后提出審理意見,很多人認為紀檢監察機關處理違紀案件很“神秘”,而公開審理就是要去除這種“神秘化”。
“要說8月28日那天中午飲酒,我是承認的,但這并非導致了下午不能正常工作。當時只喝了一杯,后來調查人員不還喊我簽字嘛,怎么能說我不能正常工作呢?”
劉峻峰是四川富順縣寶慶鄉村鎮規劃建設綜合服務中心主任,因涉嫌上班時間呈醉酒狀態,并與前來辦事的群眾發生爭吵被舉報,進而被紀律審查。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大家都曉得,我有喉梗阻,呼吸不暢,長期用腦容易嗜睡。不管我中午飲酒與否,中午都要打瞌睡。我可是有醫院病情鑒定的。”
公開審理是富順縣紀委的一個“拳頭產品”,這也是當地多年來案件審理工作“零申訴”的一個縮影。
如何避免公開審理成為“作秀”
對劉峻峰違紀案的公開審理是在10月26日下午進行的,旁聽人員涵蓋了寶慶鄉機關全體公務員、事業單位中層干部以及全體村(社區)黨支部書記。
“從程序上看,分為違紀錯誤事實調查、錯誤事實質證、錯誤認識和糾正、總結陳述共四個階段。”富順縣紀委審理室主任林進介紹。
主審人在審理后播放了一段縣紀委工作人員當天在接到舉報后,從縣城趕到寶慶鄉便民服務中心拍攝的一段視頻。視頻中的劉峻峰趴在辦公桌上鼾聲大作長達10余分鐘,旁邊有人用手拍打或搖晃他的肩膀,仍然未醒。
“這還叫‘能正常工作?”一名鄉鎮干部吐槽,“證據確鑿,肯定是違紀了?!?/p>
緊接著,主審人在翔實證據面前的犀利問話,讓劉峻峰完全低頭,在座的黨員們也打消了“疑慮”。
“有人說,能拿出來公開審理的案件,都是經過特意挑選,萬無一失的?那不是成了作秀?”記者問道。
“不能這么認為,像今天這個案子,就有被調查人對調查結論不服的情況。公開審理可以使被調查人充分地發表意見,給予被調查人充分的申辯權還有其他黨員干部對處理違紀黨員干部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此外,如在錯誤事實證據、定性等方面有較大爭議的案件案件,我們也努力爭取采取進行公開審理,因為這類案件往往更具有以案說紀的教育意義?!备豁樋h紀委常委易樹英表示。
“既然是公開審理,普通黨員是不是都可以來旁聽?”
“公開對象范圍視案情具體需要確定,可以在紀檢監察系統內部公開,可以在發案單位以及當事人所在單位公開,也可以在其它單位、部門黨員干部中公開。”
當記者問道這個案子是不是有點小時,易樹英說:“我們對公開審理案件的選擇是有明確規定和要求的,不能只從級別和涉案金額上來看。今天這個案子屬于群眾身邊的‘四風問題,就很有意義。”
易樹英是上一次公開審理的主審人,那起案件的當事人唐群英身兼石道鄉黨委委員、組宣委員、紀委副書記、黨政辦主任多個職務。當時在村(社區)“兩委”換屆期間,他一是沒有按照組織程序接轉石河村支部兩名黨員的組織關系,造成其中一名黨支部書記候選人在當選后組織關系錯誤;二是未按照規定的發展黨員組織程序,擅自在系統中將一名未經組織批準轉正的預備黨員錄入為中共正式黨員。
最終,唐群英受到撤銷黨內職務處分。該案也在各個層面都被認為很成功,尤其是唐群英在最后陳述時的后悔,讓警示教育意義得以充分體現。富順縣委常委、縣紀委書記程剛遠表示,公開審理有兩個目的,一是以事實為依據,以黨紀為準繩來公平公正審理案件,讓其心服口服;二是可以讓大家了解涉案人員到底是如何違紀的,用身邊事、身邊人警示和教育廣大黨員干部,這在唐群英案里都達到了。
“當然,能否公開審理,很重要一點,是要看被調查人自己是否愿意,如果不愿意,我們紀委是不會勉強的。”易樹英補充說。
公開審理,去神秘化
近年來,全國多地紀檢監察機關都在增加公開審理這一方式的頻率,起到的效果也是各異。
但這里面絕大部分是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的案件,讓很多人覺得“不過癮”。“群眾其實對公開審理的認識有個誤區,都盼著看個大要案?,F在講求把紀律挺在法律前面,公開審理不是公審大會,不可能選擇涉嫌違法犯罪的案件來進行,而是要以案說法,來警示身邊的黨員干部,當前聚焦群眾身邊的‘四風和腐敗問題,誰說沒有意義?”某市紀委干部表示。
就四川來看,武勝縣紀委今年首次試行了鄉鎮交叉審理,由縣紀委審理室作為指導組,白坪鄉紀委擔任審理組,飛龍鎮紀委任檢訴組,公開審理了飛龍鎮刁家巖村黨支部書記刁明起和村委會主任刁治文違紀案件。
富順縣紀委公開審理的劉峻峰一案,也是由同屬富順縣紀檢監察第二片區工作組的古佛鎮紀委進行調查的。在不少縣紀委干部眼中,把片區工作組和鄉鎮紀委作為審理主體,可以提高他們的紀檢業務水平。就案件本身而言,也可以增加透明度和公正性。
“既然是公開審理,如果有助辯人、證人的加入,能增加案件的說服力,整體效果會更好一些?!蔽鞑磕晨h紀委審理室主任表示,現在多地紀委推動的公開審理,或多或少存在助辯人缺位的現象,這和普通黨員的意識和案件本身的簡繁程度有關。
尤其是大多數被調查人對申請助辯的認識不到位、不想擴大知情面或者對公開審理缺乏信心,不申請助辯,更不愿意公開審理。如某縣紀委最近3次的公開審理,被調查人都放棄了申請助辯?!八麄冇蟹N錯誤認為,申請了助辯,好像就是在和組織對抗,處罰也會從重?!痹摽h紀委副書記如此分析。
他還有些焦慮地表示,有的案件即使有助辯人,但在公開審理前,被調查人、助辯人提出的辯護意見,都按規定事先遞交到審理室,審理室根據辯護意見做好了答辯準備,只是在公開審理現場雙方再進行演示,很容易把公開審理淪為走過場。
另外,有的基層黨員表示,自己的確有思想顧慮,加上對黨紀條規的掌握程度有限,覺得自己難以勝任助辯人。這客觀上致使助辯人的選擇范圍相對較窄,有些地方紀委建立了助辯人信息庫,但效果不是特別理想。
對此,易樹英也坦承,各地都在進行公開審理的探索,也有不少值得思考和完善的地方,如果一個公開審理的案子選擇不當,調查不清,甚至可能會有相反的效果。這不僅需要在審理時嚴密把關,也需要基層紀委在平時做好點滴積累,提高紀檢監察干部的理論修養和業務水平。
(江山美如畫薦自《廉政瞭望(綜合版)》2015年第11期 舒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