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空忽降大地

吳蘇媚

有一年我去西藏阿里，夜宿岡仁波齊腳下的塔欽村。半夜去解手，其實也沒有什么廁所，就在屋外露天解決了。房子后面有很多干糞，遠處偶有狗吠聲傳來。

蹲著的時候一抬頭，頂上全是燦燦星光，剎那之間，心被猛猛撞擊，好像無意中洞悉了宇宙的秘密。臉上全是星光的波影，不由得癡了，看著看著心里又驚恐起來，似乎感受到了冥冥之中一種深遠的召喚，阿里的星空有一種巨大的磁力，想要把我也旋進去一般。

此后我去任何一個國家，都會看星空。我有個朋友曾經對我說，巴基斯坦北部的卡里馬巴村的星空極美，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銀河。卡里馬巴據說就是宮崎峻拍攝《風之谷》的靈感所在。

在卡里馬巴村的時候，我住在夏先生的旅館，二樓的平臺只是塊光光的水泥板。夏涼，夜風徐徐，很想好好地看一看傳說中的銀河。于是索性躺下來看。看星空的最好的方式，絕對不是45度角，而是平躺。這種更為放松的姿態，會讓你有一種肉身消失的錯覺。

一年前，我在約旦的瓦迪拉姆（Wadi Rum）沙漠旅行，酒紅色的瓦迪拉姆號稱世上最美的沙漠，瓦迪拉姆確實深深地使我著迷了。那種罕見的生機蓬勃、嶙峋的崖石在時光中風化，以及日落時無遮無攔的滾燙與烈焰，無一不充滿著遠古的聲響。可是，最讓我眷戀的是，夜半醒來，天上的那些星光閃爍。我抱著毯子睡到了帳篷外的沙地上，凌晨醒來，等待流星忽忽流竄的身跡。

我看過這世上無數的星空。沙漠的星空下墜感非常明顯，雖然個頭微小，可每一顆都具有強烈的墜落感，似乎受著地心引力的挑撥。從整體上看，它們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虛無感，就像飄浮在朦朧的水霧里，一陣風吹過，它們就搖搖擺擺，輕輕蕩漾起來。

森林里的星空也美極了，我在印度南部的森林里也曾經透過枝節蔓葉，長久地凝視這些沉靜的神跡。森林里的星空，有些類似沙漠里的星空，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似的。空氣干凈的話，星空就會有明顯墜落感。但高原地帶是個例外，比如阿里的星空、巴基斯坦的星空就顯得很遙遠，它們從另外一個世界俯瞰你。

我喜歡星空，它們是散落的鉆石，宇宙的眼睛。星空如此之美，猶如神靈灑下了一些神秘的信息，你若破悉，從此后，再不孤單。走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再不孤單。

（樓蘭摘）